汇演那天学校弄得挺正式。
会堂被布置得格外带感,找了专门的灯光摄像,五颜六色的镭射灯转着圈地来回扫。
观众席下面黑压压的全是人。
“我能紧张吗?”
梁见攥着手里的小沙锤,哆哆嗦嗦探头往外看:“我看见校长了,校长的边上是副校长,还有主任――”
“主任边上是副主任。”李磊说,“你能有点不是废话的发言吗?”
“能。”梁见说,“间哥到底什么时候来?”
李磊看了眼手机,没说话。
他们的节目被安排在了倒数第二个,除了最后一个压轴的师生大合唱,剩下的就是他们。
林间没说不来,但也没说一定会来。
其实理由也很多,时亦在他们这儿,咖啡店两个人都不在不安全,百密不能这时候出一疏。
班委会也准备了伴奏带,要是林间不来就放原曲,不会出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都不会出。
李磊攥了下拳,回头问班长周成哲:“还多长时间?”
“两个节目,一个小品一个朗诵,大概……半个小时。”周成哲算了算,有点儿犹豫,“去交伴奏带吗?”
“等会儿。”李磊说。
周成哲没再说话,点点头拉上书包。
时亦戴着耳机,坐在角落的椅子里复习歌词。
现在的节目是个小品,看起来效果挺好,包袱一个接着一个,下头笑得就没停下来过。
梁见探头看了半天,蹑手蹑脚凑过去:“二当家,二当家……”
耳机是于老师推荐的,降噪效果挺好,他叫了几声时亦才听见,摘下耳机。
“间哥联系你了吗?”梁见问,“说什么没有?”
时亦摇了摇头。
半个月前他其实找林间试着排练过几次,但效果并不算太好。
什么都能往肩膀上扛、什么都能扛得住,电竞比赛风筝开团都能杀出条血路,一个人都能轻轻松松碾压对面一个篮球队的林大当家在这种小东西上是确实不算太擅长。
自己吹的时候明明挺流畅,身边一有人就容易乱。
跟他配合就更明显。
林大当家对自己的要求还非常高,有时候他都觉得没什么要紧的气息问题、不起眼的卡顿,在林间那儿也不能算完美通过。
他不想给林间太大的压力,就没再提过这件事。
一直没提,一直到现在。
他其实也不清楚林间现在准备得怎么样。
“间哥真练得挺努力了,其实就是――”
梁见蹲在他边儿上,挺犯愁叹了口气:“就是给自己压力太大,太不想让你失望了。”
时亦没说话,垂下视线收好耳机。
“真的,不是找借口。”梁见学过不少乐器,尽力解释清楚,“这东西跟比赛什么的不一样,是要上台表演。表演就得放松,放松了才能有状态,状态出问题什么都出问题,越有压力越容易乱……”
“我知道。”时亦说。
梁见愣了下。
时亦解开领口的扣子,把拴着钥匙的红绳拉出来,在掌心攥了一会儿。
他知道,所以其实怎么样都没关系。
哪怕林间不上台,在台下看着他也可以。
不来也可以,有录像,万老师说还会有专门的打光特写和收音。
他同意上台表演,是因为学委跟他说间哥也会上,后来知道了原来是个两头转的圈套,但也没改主意。
哪怕不问程航,他都知道这肯定是个挺重要的好转的标志。
能上台了,能面对观众席上黑压压的人了,林间就能不那么担心他了。
……
他在自己的思绪里待了一会儿,才察觉到手机在震。
“祖宗?”
程航在电话里的声音稍微有点儿听不清,混着三份鸡排、两根烤肠、六杯咖啡带走谢谢阿姨的纷乱说话声:“我这儿这么大牺牲,可跟你预约好要一份录像了。”
时亦蹙了下眉:“什么?”
“林间没跟你说吗?”
程航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听起来是跑过去帮忙收钱了,念叨着六七五十四转了一圈:“他这半个月真有点儿过分了啊,逼着我跟静姐听就算了,还非让店里客人听,吹点儿别的歌也行啊,翻来覆去就这么一首,谁受得了啊。”
时亦怔了一会儿,没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你敢信,凑齐十个人听他吹口琴免单鸡排咖啡套餐。”
程航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鸡排为什么要配咖啡啊,不应该配可乐吗?”
时亦现在没什么余力想咖啡跟可乐的事儿,攥着手机站起来。
“这也就是他们学校不允许。”程航还在吐槽,“要是不拦着,他都能去操场摆个摊,专门就吹他是好孩子……”
时亦放下手机,往前走了几步。
谷雨没过去几天,外头在飘细雨丝,进来的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沾了点儿格外清新的雨气。
林间站在台下,一边脱着外套一边跟万老师说话,头发稍微看得出有点儿湿,外套脱下来,就露出来里头格外精神的白衬衫。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视线太引人注意,林间说了几句话,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了下头。
时亦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想起来台下看不着幕后,又停住脚步。
没等他转回去下楼,林间已经转过身。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台上是光芒海,追光在空气里捉到灰尘的影子,散射出余亮,洒进观众席里。
时亦听着心跳,又往前迈了一步。
林间应该看不见他,林间在看他。
少年轩挺,锋芒毕露。颀健身形勾勒出分明轮廓,衬衫袖口利落挽着到手肘,露出手腕细细的红线,跳跃的尘光上下飞舞。
林间看着他,举起牢牢攥着的口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