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是深入查探,事态的发展便愈发离奇得无法用常理思量。
这件事一次又一次地超过了霍留行的预期,以至回城一路,他甚至对孟去非那个去寺庙里求签的提议产生了心动。
心动不如行动,临近国公府时,他与沈令蓁说:“我要去趟孟府,先送你回家。”
沈令蓁闷声道:“郎君又要和表弟去花楼吗?”
霍留行握拳掩嘴,隐秘地笑了笑,出口语气颇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N瑟劲:“不去,去了又有人要跟我吵架。”
“那为何还特意撇开我……”
自然是因为,走投无路求神拜佛这种事,在媳妇面前做起来怪丢面子的。
但沈令蓁本就一直因为不被霍家信任而伤心,霍留行想来想去,觉得若非当真紧要的关头,还是不抛下她为妙。
他摇摇头,叹息一声:“那你与我一道去吧。”
因霍留行对京城一带的佛寺不那么了解,而沈令蓁历来大门不出,同样一窍不通,两人还是在中途拐去了一趟孟府,让孟去非这个百事通引荐带路,随他去了宝兴寺。
这间佛寺占地算不上广,只一处三进二重的院落,但因地理位置极佳,就建在外城,无需劳累上山,所以香火一惯十分旺盛。
只是求签一般都在清早,眼下已近黄昏,这个时辰香客倒不多。
飞檐挑角的赤金色建筑矗立在前,寺内一派庄严肃静。
一到地方,孟去非就乐不可支起来,压低声,弯着腰与霍留行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想不到我们一世英名的霍将军还真沦落到迷信老天的地步了。”
霍留行黑着脸不说话。
孟去非也不在沈令蓁面前下他面子,相当识相地拍着他的肩膀宽慰:“没关系,这叫不耻下问嘛。”说着领他入了佛堂,十分熟稔地点了三炷香,递给霍留行,“你就跪这儿……”
他话说到一半,“哎呀”一声:“你这腿也没法跪啊。”
“不跪不行?”“不是不行,而是不灵。反正都来了,总归是严谨些,照规矩更好。”孟去非想了想,一指沈令蓁,“要不表嫂来?”
这倒也合情合理。反正那恩公也是沈令蓁一直想找的。
沈令蓁便接过了香,跪在蒲团上规规矩矩拜上三拜,敬香后,照孟去非教的,将签筒高举过头晃动,心中一面默念着所求之事。
一根签条很快从签筒中掉落。
沈令蓁捡起来一瞧,看上头写着“第二十八号签”,起身转手交给一旁负责解签的僧人:“劳请师傅替我解惑。”
那僧人看了看签条,垂眼掐指算了算,颔首道:“女施主这签条,应的是八个字。”
“八个字?”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令蓁一怔,看看霍留行,又看看孟去非。
她的眼前,除了解签的僧人,就只有他们啊。
三人无法当众详细商议此事,但相比一头雾水的沈令蓁,霍留行心中似乎有了什么计较,盯住了孟去非。
孟去非被盯得毛骨悚然,一愣之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是我!”
霍留行沉着脸道:“你跟我到马车里来。”
这一年多,他查遍了所有人,的确只漏下了“灯下黑”的孟去非。
孟去非急得跳脚,一路骂骂咧咧地跟他上了马车:“表兄弟之间的信任呢?真不是我啊!”
沈令蓁听了霍留行的嘱咐,乖乖等在车外,只觉里头像在杀猪,一会儿传来拳打脚踢的动静,一会儿传来腰带崩散的响声。
孟去非嚎得她心惊胆战:“哎你住手!你别扒我衣服啊!我发誓,真不是我,我要是说谎,就让我后半辈子不举!”
安静了一会儿,霍留行的冷哼声响起来:“那这是什么?你解释解释。”
“是我前年冬天练武时留下的疤,跟表嫂那事没关系!”
沈令蓁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霍留行移开了车门,与她道:“你来看看他腰腹上这道疤。”
她犹豫了下,站在车外没动,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样不太合适吧?”
霍留行也知道不合适,但这事没别的办法,他隐忍道:“就看一眼,算是我准许的。”
沈令蓁只得进到马车内去看,这一瞧,见孟去非麦色肌肤上确实有道寸长的刀疤,只是与她记忆中,恩公腰腹上的疤痕位置对不齐。
她肯定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孟去非重获新生,理直气壮地朝霍留行骂:“听见没?你真是疯起来连亲表弟都能杀!我看那签条说的分明是你!指不定是你自己哪时候失心疯,跑来汴京救了表嫂,救完拍拍屁股走人,忘了个干净!”
“我失心疯?我救的?那我腰上怎么没疤?”霍留行咬着牙,一把抄起他的衣裳,劈头盖脸冲他砸过去,“闭嘴,穿好!”
非逼着沈令蓁来看别的男人赤身裸体的,不是他自己吗?孟去非肺都给他气炸,匆匆忙忙穿戴妥帖,一转头,却看他把自己脱光了。
“……”这是叫沈令蓁洗洗眼睛还怎么着?
霍留行拧着眉,一本正经,昂首挺胸地与沈令蓁道:“那疤痕到底什么样,你来我身上比划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