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即使面对孩子的疏离甚至于可以说得上是背叛的行为,他也从未提起过一句那些为了他而放弃的理想、人生、甚至差一点就是整个生命。
孩子迫不及待地长大,迫不及待地离开他的庇护,却永远不能理解这份父爱埋得有多深。
这让林苒不得不正视自己一直不想去触碰的一点——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也……
“你可以……闭嘴了。”林苒攥起来缩在衣袖里的手有些抖,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再问你,为什么伍子平和闫清平会接到你送给他们的礼物?”
神秘人沉默。
“说、话。”
“林大小姐,我很抱歉,虽然你今天晚上做得极漂亮,作为奖励……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他说,这时挂在房间里的那个大钟突然响起来,各种报时的声音此起彼伏,林苒悚然一惊。
然后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钟表都爆裂开来!虽然林苒躲得快,可是手臂上依旧是受了伤。
可是这并不是结束,就在这时,整块的地板突然陷落,林苒匆忙间只来得及躲到身后的床板上,试图借力让自己不会跟着地板一起陷落,脚底下传来神秘人愉快的声音:“我就知道你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忘了说,林大小姐,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啊……不过,除了问题之外,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瞬间地板又恢复了原样,林苒皱着眉跳回地面,随手把甩棍扔到了一边,这老不死的妖怪!今天晚上的这个机会,看来她已经错失了。
忽然,她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回过头去,从门口慢慢地走出一个人来,脸色灰败得吓人,林苒喉头一紧,叫了那人一声:“苏明义……”
一宿惊魂。
医院是个公共场所,林苒想了想,自己也觉得这副德行去医院太有碍市容建设了,于是打电话叫季飞语挪辆车出来。她一爬上去就窝在副驾驶上不动了,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连话都懒得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苏明义静静地坐在后座上,低着头,目光有些茫然,好像苦苦思量着什么,又好像脑子空空一片,什么都容纳不下了。
他在记忆中细细地描摹着这个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子的全部,他以为她之前那些手段是为了自保才磨砺出来的,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所身处的复杂世界,是他怎么也无法涉足的地方。
那间屋子里他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怪人,被林苒用一种漫不经心却又不怎么看得起的语气提起的伍子平,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可以只用一根手指就碾死他的存在。
这就是他为什么没办法保护林苒的原因。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中的人。
真相,就是掩藏在层层看似险恶迷茫的纷繁复杂后边,那个能一下子戳中人心的东西。
时间太快,而孩子们长大得太慢,追悔之所以被称为追悔,是因为这个词跳出来的时候,就意味着任何事情都来不及了。苏明义不知道自己心里涌起的是什么样的感受,他茫然得就像个游离于自己意识之外的人,从听到林苒和那个男人交谈的那一刻开始,他所有关于林苒的记忆像是潮水,瞬间就冲垮了这个曾经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男人的眼睛。
单看季飞语住的地方,就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热度和艺术兼得的音乐家,他一个热爱独处单身男青年占了一整个别墅,不知道是不是前半夜睡楼上后半夜睡楼下,甚至还把旁边的一栋也买了下来,专门做他的练习室和私人的小录音室。林苒还没来得及对他表示鄙视,就看见季飞语打了个打哈欠,然后推开一间客房:“苏明义是吧?别见怪,收拾得比较简单,反正也快天亮了,你凑合一会吧,把她给我吧,我来扶,我带她去主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