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漂浮过方玉和眼神里长年累月的恨意,和汹涌澎湃的埋怨,朝年幼且无力反抗的他失控侵袭,彷佛恨不得他从此消失,这样她就不会再感到痛苦。
如果他断气了,就能换来她的解脱??
那只手一点点捏紧,收缩,光点落入漆黑??
「大小姐!」
陈姐闻声从厨房跑出来,急忙掏出x1入器放到方玉和嘴边,一边抚着她的後背。方玉和从x1入器里一下一下x1进氧气,x膛的起伏才缓缓镇静下来。
等她气息稳过来了,陈姐给她披上毛毯,扶着椅背後的手把一拉,露出了桌布下的银白sE轮椅,转向主卧那边一推。
很快餐厅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勒住喉头的手这时也消失了,方学睁眼,按着桌面,大口透着气,不仅眼球充了血,连脸sE也跟着涨红了几分。
他终於能感觉到自己在呼x1了,却失X地笑了出来,彷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儿戏。
呵。
他竟然还活着。
这麽可笑地。
他站在窗边,注视着大门前那辆黑sE房车停下,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走下来,抬头对上方学的目光,淡定颔首示意。
他垂下眼帘,掌心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方学,天气预报说今天加拿大下雨喔,你出门记得带伞。】
抬头看天,蓝天乾净得不带一片云雾,是个连雨水想介入也无从入手的好天气。
这笨蛋,连他在哪个城市都不知道就说会下雨。
那天现实中的成落落并没有像梦里一样,低下头说出彻底放弃的泄气话,反倒展露出无b灿烂的笑容。
「那我继续努力!你总有一天会不讨厌我的!」
这颗太yAn,是不是永远不懂得熄灭?
「方学少爷。」
他回到客厅时,中年男人刚好进门,微微弯身向他打招呼。他给了个不咸不淡的眼神回应。
这次回来加拿大,是因为他母亲早前病情恶化,差点就要宣读遗嘱。好不容易救了回来,身心状态也有所恢复,便开始安排他的人生,像是怕之後再没有这个机会。
「大小姐希望你能去公司熟悉环境,之後可以尽快上手。」
方学不以为然。「我月底就得回去预备新赛季。」
言下之意就是他没空。
男人维持着一贯的自若,淡淡g笑,「也没问题,反正总公司在国内,哪里熟习都是一样的。」
方学敛眉,冷冷回道,「你清楚我根本不打算继承公司。我没兴趣。」
「少爷。」男人说得平淡,目光深刻,「你知道生在这样的家庭,唯一不可能拥有的,是甚麽吗?」
他沉默。
「是自由。」
男人语气温润,「你的喜怒哀乐,在家族利益面前,全部都微不足道。不论你是否喜欢,你的选择只能是家族需要。」
言词却刺骨。
是啊,他从小就衣食无忧,呼风唤雨,想要甚麽就有甚麽。可是他也从小就被教导,他一言一行背负着家族的重担,一切都要以家族为先,所有情绪都必须排後。
就像男人进门後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关心他那刚哮喘发作的母亲,而是先办妥她曾交代过的事情。
这就是所谓的家族利益。
所以他跟周诺宁一样,很早就摒弃了情感,将自己的心冰封在千年雪山,不去多想自己想要的到底是甚麽。
也许足球算是他想追求的事,因为在草地上那短短的九十分钟,能令他刺痛的呼x1变得稍微舒服一点,所以他才一直把足球当作避难所,躲藏在里面不愿出来。
但他知道,这是周诺宁肯利用他才短暂换来的自由,终有一天都会被收回去,早就已经有随时放弃的觉悟,就算那天真的来到他也不会过於失望。
至於其他别的甚麽,他从没想过有哪些,没考虑过要去争取,也不知道出於甚麽感情会想要争取。
忽而脑海又浮现成落落那句。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是啊,讨厌,真的很讨厌。
这似乎是他长年以来唯一能感知到的情绪。
讨厌她总是在他面前哭,让他镇静的人生变得不知所措;讨厌她总是出其不意地撞上来,让他的心脏变得怪异;讨厌她老是做些危险的事情,让从来不违背原则的他,每每破戒。
明明他根本不懂得甚麽是感情,也甚少拥有情绪,她总是会牵动着他的神经,让他感觉到那些不属於自己的情感。
她的一切,都让他很讨厌自己变得不像自己。
彷佛有道刺眼的光芒,不断想要穿透他的心脏。
可是他更讨厌,在她捣乱了他的人生之後,竟然还在梦里不负责任地想着肇事逃逸。
————————————————————————————————————————————————————
作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