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甚麽要多情呢?」
「啊?人为甚麽不多情?人有办法不多情麽?」
「无情才不会内伤其身哪。多情的人,我可十分确定会活得很辛苦了。」
「你……说这甚麽意思?」
「尤其像你这种好恶强烈又分明的人,不是每天都在批评万事万物,很容易觉得累吗?我如果是你,才不到处找别人吵架呢。」
「那你现在在跟我做甚麽?」
「吵架啊。」庄周理所当然道。
「啊?你看看你!」惠施怒道。
「别凶嘛,我只跟你吵耶,你有看过我去跟别人吵架吗?」
「嗯……有道理。」惠施暂时屈服了。
庄周笑道:「你看,你日夜惦记着那魏王,魏王可曾有一秒钟想过你麽?」
惠施静默无语。
「你说得没错,人哪,有心这真君无时无刻在作乱,难免会多情、乱想,可是人若时时多情、样样都多情,难免要受的伤害就太多了,做甚麽都容易受伤。」
惠施瞥了庄周一眼,「说这种胆小鬼一样的话,是你自己怕被别人伤害吧?」
庄周两只眼睛直溜溜的瞧着他,笑而不语。
一晚,屋里的窗牖,被拉下了麻布帘子。
屋内的一角,灯火阑珊。
庄周跟惠施平躺在蓆子上。
惠施翻了个身,看着庄周,说道:「小周,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庄周也翻了个身,看着惠施的脸,回道:「我和你一起去。」
惠施说道:「我要去魏国。」
闻言,庄周的脸sE一变,「你才从那种地方出来,居然想回去?」
惠施闻言,回道:「甚麽意思?」
「和你说,你也不会听的。」
闻言,惠施虽然知道庄周是不屑去大国的,却不放心,试探道:「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一个人待在乡下,有甚麽意思呢?」
庄周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我若跟你去了,一山不容二虎,你是容不下我的。」
惠施一听,知道庄周在讥笑他度量小,方才的恩情便完全没了,脸sE一暗,道:「会吗?在这里,我和你处得很好。」
庄周道:「这里是宋国,不是别的地方,没有名利的g扰。所以我喜欢这里,所有人待在这里都觉得和谐,只是我心里也明白,你本不属於这里。你若不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这话是其来有自。」
惠施听完,便自个儿坐起来,拿起一边搁着的大衣穿上。庄周遂拉整了衣服,也坐起来,看着惠施对着一边水瓮中的倒影整头发、整衣服,一时都没发言。惠施道:「我走了。」他爬到蓆子边,穿好鞋子,塞紧了袜子,庄周都只是坐在原位看他的背影。
惠施道:「一方面,是我舍不得告诉你,另一方面,也是我知道你铁定会骂我,所以我到今天才告诉你。」
庄周道:「我不是骂你,我早就知道你会走,今年不走,明年魏王也会召你回g0ng。我只是在告诉你我所知道的罢了。」
惠施并没有因此感到b较宽慰,只道:「我不会再跟你道别了,明早我会直接出发。」惠施穿好鞋後,虽然知道庄周又会讲他不喜欢听的话,但一时还不愿意走。庄周坐到他後头,虽知道以後见不到惠施了,可是也不愿意去看他的脸,只说:「你这次再回去,铁定能作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对方说:「那你又想得到甚麽呢?」
闻言,庄周一笑,「没有啊,要甚麽呢?……想要的一多,心里头就会不满足,常常容易觉着不高兴。」
惠施也静静的,听着,心里忽然酸楚起来。
「……确实呢,你还想要甚麽?甚麽都不想才是最好的。」
「我知道,你这一次去,就不会再回来了。」庄周拍拍惠施的肩膀,「江湖相忘,後会无期。」
惠施看着看着,轻轻的推了他的x,低声道:「刚才还大发议论,说甚麽有情无情的,现在却这样作弄我?你这个贱人。」
庄周眯眼一笑,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热热的x脯上,道:「你00这个位置,有没有心在呢?有心在的话,难免有情,只是要修道至何种程度才能无心,我不知道。」
惠施走了。
而庄周坐在灯火暗淡的屋内,一个人靠着墙壁,静静地坐了很久,甚麽事都不做,就只是这麽静静的。
对惠施而言,天下是他想要的,魏国的g0ng殿是他真正的归处、庄周的家只能算是暂停的逆旅。庄周不是他将一辈子相伴的人,魏王才是他一生的上司。
「总有一天,我会凭藉自己的力量,帮助魏王夺取天下。届时,庄周就会知道我的学说并不是空泛之言……」
你要天下g甚麽?天下这麽大,你知道该怎麽用吗?
庄周曾这麽告诉他。我只要自己一个人就好,根本不需要甚麽天下。当时,他又是那直溜溜的眼神,看着惠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