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此前广场上的清谈会,凌思思涌起不安的预感,紧走几步凑了上去。
凌思思还没走近,几个人议论的话题已经传了过来:
「欸,你们知道吗?听说有帝京来的贵nV,从郊外林子里发现了一群孩子,都是近年来在咱们城镇里走丢的呢。」
「哎,作孽啊。这时隔多年,这孩子的家人肯定很是欣慰……」
「这你就大错特错了!据说这帝京来的小姐可是挨家挨户的亲自拜访,你们猜怎麽着?竟是惨遭拒绝,无人肯认啊!」
此话一出,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麽?这怎麽可能?不是找错了人吧,自己的孩子怎麽能不认呢?」
「这有什麽?亲生的都能为了钱弃养父母,这做父母的又为何不能否认了?更何况,这生计都有困难,人人自顾不暇,谁还顾得着旁人?」
「也是啊,这朝廷赋税年年加重,是个人都吃不消……这天子脚下,竟暗藏了这麽多龌龊事,实在是世风日下……」
几个文人书生越说越起劲,与前次清谈会上的态度大相迳庭,人人脸上皆是一脸义愤填膺,心中宛如燃起一把正义的火。
说到最後,其中一个书生更是摩拳擦掌,「我泱泱大盛怎能容忍此风滋长?这次定要使官府做出回应来!」
此话一出,如星火燎原,众文人纷纷响应,不一会儿便吆喝着回去联名连署,迫使官府对此事做出回应。
随着几个文人学子一走,广场上顿时清空一半,留下几个百姓望着文人风风火火离去的身影,嘟嘟囊囊。
「这些文诌诌的读书人,便只会读Si书,满嘴仁义道德,也不想想都是自己的骨r0U,若不是真的没办法,谁愿意丢弃?」
「可不是,官府若有心,早就管了,回应也只是嘴上说说,哪能有什麽作为?说不定这官府早已同流合W,参与其中呢。」
眼看他们说的越来越不像话,甚至又将首辅扯了进来,质疑这一切都是首辅一派故意所为,而太子至今毫无作为,便是首辅从中作梗。
凌思思闻言,实在气不过,脱口反驳道:「你们胡说什麽?」
「我们哪有胡说?小姑娘又是哪里来的?」最先开头的大叔眯着眼,不满地打量着忽然蹦出来的凌思思,「瞧你身上打扮,不像本地人,倒像是什麽富贵人家的小姐……」
富贵人家的小姐?
那人说着,打量着凌思思的眼神越发微妙,语气十分不善,「你不会就是帝京来的那个什麽贵族千金吧?」
凌思思面sE一僵,後知後觉的退後,「你们想做什麽?」
果然,几个百姓猜到了她的身分,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凶狠,朝她步步b近,说出口的话也越发不善。
「帝京的那些世家贵族,坐着不腰疼,只顾享乐,不顾百姓生Si,瞧你便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怎麽敢说这样的话?」
「就是!不过是个踩着百姓享乐的恶人,又有什麽资格来评判我们?」
那些百姓本就憋着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如今遇上了主动出头的凌思思,宛如送上门的猎物,当即便围了上来,将她团团包围。
凌思思方才不过一时冲动,却也想不到惹上了麻烦,人多势众,还是这麽一群群情激愤的百姓,她下意识地要辩驳,他们却丝毫不听她解释。
靳尚追了上来,见到被百姓围堵的凌思思,当即就要上前帮忙,然而意外发生的太快,以至於当那颗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石子打在凌思思头上时,众人皆未反应过来。
那一下想来力道不小,直将她的额上磕出了血。
人群中爆出一声惊呼,凌思思伸手0向额头,却0到了一手猩红。
靳尚隔着人群,看见了凌思思额上渗血的伤口,眸光一凛,沉声道:「喂!你们不要太过份了……」
他推开众人,站到了凌思思身前,却没想一道人影b他动作更快。
当他走到凌思思身前时,季纾已经解下外袍将凌思思的面孔遮住,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颤抖,定然是吃痛,他眸光微暗,顿了一顿,才淡声道:「诸位都冷静些。」
眼见季纾难得动怒,仔细护着凌思思的动作,随後而来的官吏眼珠一转,很是乖觉地出来圆场,道:「各位,各位冷静一下!你们的困难官府都听见了,自然也会将你们的诉求上报朝廷,只是正所谓天高皇帝远,陛下总有疏漏的时候,不能随时T察民情,这时咱们也该尽自己的力量,让朝廷也能注意到这些Y暗的角落,让大家都能安稳生活,也能使明君之光,普照大盛,是不是?」
这番话说得圆滑,只见原本情绪激昂的百姓平复了不少,纷纷在官府的安抚下,慢慢地离开了。
季纾冷眼看着人群退去,这才想起怀里安静得有些过头的凌思思,问道:「能走吗?」
冷不防被问及,凌思思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可还没走出一步,凌思思脚下一软,竟是差点摔倒。
她向来明媚恣意,何曾如现在这般狼狈?
季纾几乎能想像她脸上委屈的神情,心下便生烦躁,语气微冷,道:「起来。」
这一路季纾待她向来平和,任她捉弄无数次也不曾动怒,凌思思也清楚他心中忍耐,叫他轻斥一声,以为他终於忍不住,便不禁有些委屈。
她平白无故让人误会,还流血了,他却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只冲她生气。
凌思思叛逆的情绪来了,偏要和他唱反调,「我就不!」
她带着脾气的一番话说出口,偏又带着几分浓重的鼻音,季纾沉默地看着她。他不说话,仅是看她,在这样尴尬的氛围拉锯了一会儿,使得凌思思如芒刺在背,莫名心虚。
就在凌思思的脾气被这恼人的氛围磨得殆尽,犹豫着要不要屈服时,季纾忽然开口,冷道:「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