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萍儿虽然对周寂的第一印象还算满意,但绝没有想到她只是走开片刻的功夫,自家女儿竟然连亲事都已经定下来了。
回去的马车上,姚萍几度看向苏檀儿,忧心忡忡的神情让她哑然失笑,轻轻握住母亲的手掌,拍了拍,“娘,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你能有个什么数呀?那周寂我们才刚刚认识,哪怕模样俊朗,谈吐也颇有气度,但毕竟也才第一次见面嘛怎么能一见面就和人谈婚论嫁呢?”姚萍反手握住苏檀儿的手,语重心长道,“娘知道你一直在为城内谣言忧心,可娘不想你为了留在苏家争夺掌印而随便招人入赘”
“宁毅不也是这般找来的吗?”苏檀儿提起那个还未来及见过,就意外亡故的宁毅,心底轻叹一声,然后扫去了眼底的阴霾,“周寂他对我并无恶意,我们也已经决定在婚前签下契约,待我夺得掌印之后,便与他和离,如此既可以堵住二房的嘴,也能平息城内流言。”
有些时候人心总是如此。
倘若苏檀儿没有告诉姚萍她和周寂定下亲事,姚萍可能会主动的想法撮合两人,但突然得知周寂主动入赘苏家,心里反倒泛起了嘀咕,总怀疑他另有所图。
这事还只是口头协定,姚萍知道事情严重,所以再三叮嘱耿护院和小婵不要外传,自己则悄悄回房找苏伯庸商量起了这件事。
苏伯庸面沉如水,不怒自威的气势瞬时间将整个书房的温度拉低了许多,沉默许久后,唤来心腹阿大,冷声道:“你这几天去城南调查一人底细,他自称周寂,字怀安,说是燕北旧地避难而来。”
阿大虽不明就里,但老爷既然这样交代,那就有他的道理。
于是抱拳躬身,应声领命。
阿大走后,苏伯庸脸色仍有些难看,转眸望向姚萍,皱眉道:“我记得霖安城的楼家与北地曾有贸易往来,你回头嘱托檀儿,让她修书一封,托楼家那位小姐帮忙打听一下燕北周家之事。”
事关自家女儿的幸福,姚萍自然应允。
毕竟这位初次见面的周公子和知根知底的宁毅很不一样,哪怕第一印象再怎么满意,姚萍也不想贸贸然就把女儿嫁出去。
要知道,当时找来宁毅入赘,也是几人深思熟虑的结果。
周寂性格不如宁毅软弱,又没有把柄握在苏家手中。
哪怕檀儿再三强调周寂对她没有恶意,可身为母亲,姚萍还是不敢全信。
成亲乃是人生大事,周寂也不想弄的太过仓促。
他很清楚,想要帮助苏檀儿压下市井流言,就必须要让此事闹得满城皆知。
所以在和苏檀儿告别之后,周寂便返回了小苍山挖出一部分藏金,在江宁城定制了大量礼品。
借助这些商贩之后,无意透露了要向苏家提亲的打算。
‘不小心’说破秘密的他,再三叮嘱旁人为他保密,然后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些前脚答应保密的掌柜、店员,后脚与人嚼起了舌根。
一下午,跑遍了十多家商行,等周寂回到秀水河畔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就在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周寂脚步一顿,微微皱起的眉头舒缓开来,仿若无事的关上门扉,回到了屋里。
随着两盏烛台点亮,房间的门窗上映出一个朦胧的身影。
阿大小心翼翼的从河畔的树丛中走出,一路溜到周寂隔壁,刚想翻身跃上墙头,突然感觉衣角被什么东西拽住,一回头,只见一只张开双翼的大白鹅死命的咬住他的衣角,旁边还有两只蒲扇着翅膀,一边乖叫一边朝他跑来。
像是被院中的吵闹警觉,旁边的瓦房里也亮起了一盏烛火,阿大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打听过,这间篱笆小院只有一位聂姓的女子独居,平日深居简出鲜少与人来往。
周寂前几日方才搬来这里,根据街坊的说法,这两人也未曾有过交集,好像就连面都怎么见过。
阿大一只手扒拉着墙头,另一只手伸手想要拽开咬住他衣角的大鹅,然而另外两只也已经围了上来。
无奈之下只得扒下一块墙头砖跳下,一砖乎在大鹅的头上,只听一声哀鸣伴随着女子凄厉的哭声,死命拽住他衣角的大鹅应声倒地。
旁边两只大鹅更是暴躁起来,一路紧追不舍下,阿大只好抱头鼠窜,一路逃出了秀水河畔。
一墙之隔。
周寂站在院中一角,哭笑不得的听着隔壁传来的闹剧。
从推门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暗中有人窥视,他刚来江宁不足十日,也未曾与人结仇。
即便家族藏金被盗的事情暴露,那乌家也不可能提前怀疑到他的头上。
可除了乌家之外,还有什么人会对他感兴趣呢?
心中疑惑的他,在进门后,就将外衫套上剑匣,然后悄然溜出了房门,躲在院中一角,看着扒上墙头,然后扣走他半块青砖的手掌。
“大白!大白”
追出老远也没能追上‘歹徒’的两只大鹅晃悠悠的回到了院中,一个身着粗布衣衫却难掩清秀隽丽的女子抱着已经断了气儿的大白鹅伤心不已。
自从贴身丫鬟嫁出去之后,这间小院只剩下她一人生活,陪伴她的也就只剩这几只陪伴了多年的大鹅还有少量的鸡鸭。
就在她伤心欲绝的时候,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轻叹,抹着眼泪的她下意识的转眸望去,只见住在隔壁未曾见过几面的年轻人从墙头翩然落下。
直到这时她才反应过来,惊吓的差点坐在地上。
周寂轻轻拍了拍靠过来的另外两只大鹅,看了眼佯装镇定的聂云竹,苦笑道,“聂聂姑娘,刚刚那人想从墙头翻到我院里,你家大鹅其实是为我躺了一枪,这样吧,我花钱把它买下,如何?”
两人虽然没怎么见过面,但也还算邻里,聂云竹刚刚在房中也看到阿大翻墙头的动作,所以知道周寂所说俱实,但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邻里互助是理所应当之事,周周公子不必介怀。”
周寂有些遗憾的吞了吞口水,看着聂云竹怀里的大白鹅,没有放弃道,“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处置这只大鹅”
聂云竹早已不是伤春悲秋的小姑娘了,从艺馆赎身的这些年她深切的感受到生活不易,摇头苦笑道:“还能怎样?待会儿料理一番,用以果腹罢了。”
周寂眼前一亮。
本来以为眼前这个气质出众的女子会说出什么‘立牌葬鹅’之类的‘风雅’之举,但没想到竞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于是点头道:“如有不弃,在下也可帮忙?”
聂云竹闻言一愣,眼看已经入夜,哪怕眼前这人目光清明让人犯不起戒备之心,但终究还是要估计一下孤男寡女的立场,于是再度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