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煮面十分简单,不过我看阿平那娴熟的动作依旧讶异,就像是他常常做着这件事一般。至少我认知里的阿平在灶房中向来是笨手笨脚的,他虽然睿智无比,可厨师也是需要天赋的,总觉得他不是做饭的那块材料。
而当一碗香味扑鼻的汤面送到我面前的桌上时,我有些跃跃欲试了,急着想让他拿筷子来。可当他筷子拿来后却又发现其实自己连手都抬不了,不过阿平也没要我来试,他用筷子将面都夹断了再放进勺子里喂到我嘴边。忽而想到什么缩了回去,轻吹了几下才再次递来,到这时我才想起自己并没味觉,也尝不出好吃不好吃。
顿时便觉无趣了,顺着勺子吞咽时并没有太好的心理状态,可当我咀嚼了两下面条时蓦然而愣了,舌尖那淡淡的咸味正在不断扩散。犹不太信,吞咽下肚后便对阿平说:“还要。”
第二口再吃进嘴里就先慢慢品味了,这一次我可以确定了,我的味觉回来了。
真的,人只有在失去了再获得时,才会觉得那曾失去的东西是有多珍贵。而大自然赋予了我们人类太多东西却是不曾被留意的,就像我此刻,自小就能尝到美食便不会觉得味觉失去与回来两者的差异是有多大。
整个过程阿平都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着我,一口一口把面吃完。最后他放了筷子,伸手过来在我嘴角轻轻一抹,转而发现他的指尖多了一根面条,而他毫无顾忌地送进了自己嘴里。一个极小的行为让我有些微怔,可以说很亲密,但这样的细节以前不会去留意。
看他又回到灶台前,将锅里还剩余的面都撩起在了刚刚我吃的碗中,然后走过来继续坐在我身边,看我一眼说:“等我也吃些,有点饿了。”
我的目光落向碗中,因为在水中放得久面都烂掉了,一夹就断,他却并无顾忌,就着汤水把它们全吃了。放下碗时突然道:“每次我过来都会煮面吃。”
这话使我将视线从空碗中移到了他脸上,发现他的目光并未落在我脸上,而是无意识地看着前方,仿佛也有怔忡。听见他又道:“想吃你煮的面,可是你在睡没有办法,只能自己一次次尝试着来煮,却发现怎么做都做不来你的味道,而我也只爱吃你做的面。别人哪怕是小七和御膳房做来的,都只尝了一口发觉味道不对就不要了。”
静默了一瞬,不想让气氛变得再沉重,我有意用轻松的语调说:“烹饪是门技术活,需要的是火候与经验,你这半路出家来学的哪可能做得出我的味道啊。等我能动之后,一定给你煮一碗面,你可得连汤带水都给我喝光哦。”
他勾起唇角,“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一定吃完。”
“可别,你得前后比较,看看我有没退步。”
紧随着他却反问回来一句:“那你给刚才那碗面多少分?”
我假作冥想,再仔细端详已经被他吃光的空碗,然后才道:“若论技术和面的筋道来说,可以有满分,不过我给你打九十九分。”
“哦,扣掉的那一分是什么?”
“身为厨师应该也品尝其味,觉得可以才端上桌,你没有一点身为厨师的觉悟。”
他闻言噗哧而笑了,眸光敛落于桌,笑容纯粹而好看。我也抿起嘴角跟着笑,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个笑话,但见他能笑心里头十分高兴,想必他已经有很久都没有笑过了吧。
后来他将我背出了灶房,让人把躺椅又搬到了院中,我靠在躺椅上看着头顶的星空。记得之前有很多个夜晚像现在这般,我总是从这个角度看兰苑的黑夜,想这狭隘的空间多久会让自己觉得压抑,却没想时过境迁后,反而觉得此处的空气最安宁。
不过我总觉得自己还忘记了什么,应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却记不起来。阿平就坐在身边拉了我的手,可能是体力仍然不剂吧,平和下来就觉困意袭来了。起初并不想再睡,还想跟阿平说说话,可瞌睡一来眼皮就打架了,耳边也听见他说:“困了就睡吧,我在这的。”
有他这句话我便安心地闭了眼,可在下一瞬突然睁眼,脑中飞速运转的画面如一幕幕戏,最后定格在我在这个院中,看见棍棒乱打小同时扑过去,而棍棒灭顶而来。
棍棒打在了我的脊椎上,不止一棍,而肩背的疼痛是初开始,后来……后来肚腹的疼痛才是真正致使我昏迷半年的的原因。
“怎么了?”阿平见我突然惊起不由疑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