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狱大魔的骨骼已经用完了,剩下来被黑石部剥离下来准备拿来打磨成兵刃的那些,份量有限,不够再完成一次祝祷,所以方然直接拉了岩九翁,询问有没有什么地方有极凶险的凶兽可供猎杀。
岩九翁说过,在这些相互穿插的洞穴之中虽然没有所谓的禁地,但是也还是存在着非常危险的地方。那些地方哪怕是最强大的战士集结起来也无法一探,强行探查凶多吉少,往往十个人去只能回来一个两个,他们祖上是有过这样的前车之鉴的。
但既然方然问了,岩九翁当然不会瞒着,直言距离最近的就是顺着族地边上一条石洞走出去,绕过十几个岔路口,那里有一个地势极低的阴森洞穴,里面寒意四起。寻常人别说探查了,在洞口站一阵子都要被冻住。前些年有人侥幸从里面逃出来过,说里面盘踞着一只实力强横的冰魈,以人为食,敲骨吸髓,然后把一身骨头全部嚼了,唯独留下头盖骨来,筑成一张大巢。
根据岩九翁的说法推断下来,里面住的那只冰魈估摸着已经有了气候,实力恐怕和武极上境都不相上下,甚至超过了赤焰河里面的炎狱大魔。
“这畜生可开了灵智?”方然问。
岩九翁回忆了一下关于这冰魈为数不多的情报,回答:“不曾听说这畜生会思考,打杀好像全凭本能行事。”
方然喃喃自语:“又一个武极层次实力,却没有灵智的……不足为虑。”
岩九翁赶紧道:“可不能掉以轻心!这冰魈在寒洞之中不死不灭,有部族曾经从洞外十几人联手飞矢阴杀过这畜生,但是这畜生碎成一地冰渣之后,立刻就又重组了肉身,难缠得很!”
“还会重生?这倒是有意思……那寒洞之外呢?”
岩九翁苦笑:“寒洞之外,没人单打独斗斗得过那畜生,可若是人多了,那畜生掉头就跑,根本拦不住。”
带着好奇,方然让岩九翁带路。怕出点什么意外,岩九翁还带上了岩长永跟随,让他举着火把殿后。
作为部族之中最强大的年轻一辈,岩长永是为数不多的有希望和冰魈相抗衡的战士,按照岩九翁的想法,到时候哪怕是不敌冰魈,有他和岩长永断后,方然安然离去还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方然没有拒绝岩九翁的好意,跟着便跟着吧。至于让岩氏二人断后这个想法他只是一笑,哪怕真出了岔子也是他断后,还不至于让别人给自己挡刀。
不过既然说了岩长永可以和冰魈相抗衡,倒是可以让岩长永和冰魈打上一场,反正有方然在出不了岔子。他想看看在绝壁之下传承的武技究竟是什么样子,如果真的是从上古一战时候就繁衍下来的部族,那么很可能武技上也会沾染着上古先民们的影子,说不定就能找到合适溯河古卷使用的招式。
这些洞穴绕来绕去,一片黑暗之下长得都差不多,就连方然都不太能分辨的出来方位和走向,岩九翁却仿佛进到了自家后院一般轻车熟路,脚下生风,带着方然熟练地穿行在洞穴之中。那些长得完全一样甚至连天机轮盘都一时间没法完全区分开的洞口,岩九翁随口便能说出来都通向什么地方。
“这一处洞口乃是通往采石场的,距离族地最近,黑石矿杂质也少,我们日常用的器具就都是用这里采的石头所磨制。”
洞穴四壁上那种漆黑的石头材质一直蔓延出去,和赤焰河以及黑石部族地里面的一模一样。不过细看之下便能看出,岩九翁所说的这一处石洞往深去,石质明显更加细腻,黑石部也正是因为这一处石矿得名。
“这里出去是祝火部的族地,祝火部和黑石部世代交好,多有通婚联姻。祝火的族长祝熊和我早年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成年礼那年我俩一架打塌了两条洞穴,各自被罚面壁打板子。后来再打再塌再面壁,十七场争斗,我赢下来九场,所以他喊我一声大兄!”
说这话时岩九翁心情畅快,不由得抚须大笑。
“十七场?为什么不继续较量下去?”
岩九翁脸色白了白:“后来我俩还想打,被六月她娘一个人打翻了我俩联手,以后就不打了……”
“啥?六月她娘?一个人挑了你们俩大老爷们?”方然目瞪口呆。这个六月娘还真是强悍,周围石洞的黑石材质坚硬,打架能将这样坚硬的石洞都给打塌了的两个大老爷们,竟然都敌不过她一个女子。
最关键的是——
“这么强悍的女人后来被你给娶了?那你家谁说了算?你还是她?有分歧怎么办?平时吵架不?你敢吵吗?咋吵?”
八卦就是说方然这种人了,明明眼下是要去猎杀冰魈的,气氛先前还有些紧张,方然这么问下来就彻底变了味。
岩九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六月娘是我们这一辈最强的战士,别说是我和祝熊了,周围十几个部族里面,没有能打得过她的。后来嫁给我也是因为我是除了她以外最能打的,所以六月资质才这么好!”
联想到六月的资质,再加上她娘的强悍,方然立刻猜测这个女子估摸着又是一个身怀人祖三百六十脉的人。若是这样,那似乎这片绝壁下面,传承了这强悍资质的人不在少数。
方然问:“那尊夫人现在呢?刚才祝祷的时候好像黑石部的人都在这里了,但是没看到族长夫人身份的人。”
岩九翁的脚步变得有些慢,他的脸色也落寞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岩长永见状在后面回答道:“岩孤族母一直是周围十三个部族里面最强大的战士,甚至曾经一个人打退过炎狱大魔,让炎狱大魔十年不敢靠近黑石部。后来族母大人有一年说要去找出去的路,看看有没有架可打,深入洞穴之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
方然默然。
最强大的人不可能永远拘泥于在一城一地做小小的霸主,岩孤虽然身为女子,也许谈不上称霸之心,但是能够只身击退炎狱大魔程度的实力,不可能安于绝壁之下这有限的一片小小天地。
要知道绝壁之下几乎没有像样的修行道典,就方然观察,更不存在什么吐纳灵力这种事情。这种情况下能够和岩浆河里面那条巨大鲤鱼怪正面抗衡,几乎是一件不可想象的奇迹。
强者只会向着更强而前进,在此地变得最强,那便换个地方继续挑战。
在这片天地成为最强,那便要么找到出去的路,要么索性打碎这片天地。
方然多少可以理解这种想法,就如同他现在面对武极甚至连出手的欲望都没有。外面的世界有的是高手,可绝壁之下又哪有那么幸运,总能遇到可堪一战的强者,酣畅淋漓一战?
岩九翁笑笑,长叹道:“这山洞深处可能通向上界胜境,也可能通向更深不可测的深渊,但总之凶险的凶物不计其数。她一路打杀下去,我信她必是有过心心念念的酣畅一战的。”
方然点点头:“只这一片荒野就无边无际,不会缺架打。”
岩九翁重新加快脚步,边走边朗声道:“战士之命便该死于战。她若真终老在瓢盆罐碗之中,怕是我也会心疼她一身实力妄负!上仙,我们走,说了这么许多,我这一身老骨头,倒是有些痒痒。那冰魈,还请上仙许我先战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