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愣了一下,他以为张拯会给自己讲一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如那些大儒一般,什么自古以来,什么礼仪法度之类的屁话。
来说服自己放弃争储的想法。却没料到张拯的回答如此露骨,仿佛一点也不顾及父皇的想法似的。
“呵呵!”李泰忽然笑了一下,张拯没有因为自己的年纪小而糊弄自己,这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
然后李泰忽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从李承乾的床上跳了下来。然后直接跪在了张拯面前。
“殿下这是做什么!”张拯眉头一皱,赶忙起身躲开了李泰跪拜的方向。
在上课时,他是先生,李泰是学生。但是在私底下,李泰是君,张拯是臣。
一位亲王跪拜自己,若是传出去,那后果令张拯不寒而栗。李泰见张拯躲开,也不起身,就这么跪在孝堂里。
孝堂之中响起了李泰平淡而又稚嫩的声音。
“拯哥儿不是好奇,我想看火药的威力,为什么不去问父皇吗。其实我已经问过父皇,是父皇让我来找你的。”
“陛下让你来找我的?”张拯的眉头一皱,李二这是什么意思,这么早就要给李承乾树立对手了吗?
还是说,逐渐成长起来的李承乾,已经让他心生忌惮?张拯的思绪还未散发,便听得李泰继续说道:“没错,就是父皇让我来找你的,我身后没有什么人在撺掇我。或许拯哥儿以为我年纪小,还什么都不懂。不是的,其实我什么都懂。父皇去杀大伯和四叔的时候,我已经记事了,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晚,下着滂沱大雨,那是我记忆之中雨下得最大的一夜。母后将大哥和我,还有长乐姐姐抱在怀里,母后的身体,一直在颤抖。我知道他在害怕,我也很害怕,特别是薛氏兄弟带兵杀到秦王府的时候。母后要我喝下毒药,我哭着闹着怎么也不喝,因为我知道,喝完我就要死了。幸好,幸好在母后捏开我的嘴,要我喝下毒药的时候,侯大将军带兵打退了薛氏兄弟。所以我又活了下来,那种感觉,我这辈子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打小就聪明,连大哥都说过,论聪慧,他不如我。但他不知道,我从小生得痴肥。如果我不聪明,我就没办法讨得父皇与母后的欢心。我身边确实有许多人,一直在跟我说,争,必须要争,不争就会死。但是我不想,我不想五年前的那一幕再发生在我的子嗣之中。你知道吗,那一夜我害怕极了,生怕父皇兵败,我们一家人身死道消。但是最后父皇胜了,我们一家人捡回来了一条命。大哥成了太子,我成了魏王。这一切,与当初皇爷爷做皇帝,大伯做太子,父皇做秦王时是何等相似。我现在很害怕,怕我按捺不住我的野心。若是大哥这个太子失德,哪怕有你在帮他,我也必然是要和他争上一争的。但是现在,大哥这个太子做得很好,好到我无可挑剔,对待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也是发自内心的爱护。我又怎么忍心对他出手,所以我甘愿做一个太平闲王。我去跟父皇说了我的担忧,父皇让我来找你,我愿拜你为师,还请拯哥儿收我为徒!”李泰说完,便调转了方向,不管不顾的朝张拯拜了下去。
张拯神情复杂,他没想到十岁的李泰竟然活得如此通透。他才十岁啊。
自己十五岁的时候被人称赞为妖孽!比起十岁的李泰,自己算特么什么妖孽,还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张拯目光闪烁,没有躲开李泰这一礼。但是也没说收他为徒。只是伸手将李泰扶起,轻声道:“你不是说你已经学完了书院三年的课程吗?从明天开始,我的格物课便由你代我去上吧。下课了就来孝堂找我,我教你这些东西!”张拯指了指桌子上那厚厚的一摞稿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