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听闻摄政王手上的银甲卫,通晓京都世家所有秘闻,可作为闺阁女子,她还是头一次直面这样的恐惧。
“怎的不说话?”
魏震闲适地以马鞭敲打着掌心。
他心思深得很,一眼就看出虞兰娇在怕他。
事实上,京都世家之中,没几个人是不怕他的。
就连他较为欣赏的魏泽中,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可不知为何,这种他习以为常的情绪,表露在虞兰娇身上时,却格外难以忍受。
他不禁想起水云间那日,虞兰娇冷冰冰的嗤笑、讽刺,为父争辩尖锐的口舌,还有她打在自己虎口的那一巴掌。
呵,小狐狸,惯会装腔作势。
虞兰娇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小女来京郊,本就是为了谈一桩买卖。
如今买卖没谈成,家中又有事务要处理,自然要回城。不想竟在路上遇到这样的事。”
看她强装镇定的模样,魏震感受到一阵莫名的愉悦。
“有什么事务急着处理,不如同本王说一说,说不得本王抬抬手,便能帮你一把。”
虞兰娇心头的怪异之感越发浓重。
是她的错觉吗?摄政王对她,怎么有种死缠烂打的意味在。
若是普通的女儿家,自然察觉不出来。
偏偏却是虞兰娇,她前世在教坊司跟男人打交道多年,早已不是什么不问世事的小姑娘。
摄政王平淡的口气中,若有若无的兴味,实在让她头皮发麻。
她思忖片刻,才缓缓开口婉拒,“虞家的家事,不过是些鸡毛蒜皮小事,不必劳烦……”
魏震凌厉威严的双眸盯着她,沉声道:“本王要你说!”
虞兰娇心头咯噔一声,什么勇气都在这声呵斥中烟消云散。
咽了咽口水,识相地开口:“不瞒王爷,回府原是要去官府申办女户。”
她将能说的挑挑拣拣地说了。
对虞兰萱和方家的婚事,以及被靖国公世子觊觎这等闺阁秘事,又涉及虞兰萱的闺誉,她丝毫未提。
“女户?”
魏震似笑非笑打量着虞兰娇,不知想了些什么,侧头吩咐:“二姑娘要办的事听到了?”
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逐月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魏震这话的意思,惊诧地看了一眼虞兰娇,连忙垂头回了城中。
小青的心直直往下坠去。
熟悉魏震的人哪还看不出,他对虞兰娇的好感已经丝毫不加掩饰。
不,或许说,不止是好感。
虞兰娇跟她的感受也差不了太多,被摄政王如有实质的目光一扫,只觉脊背发寒,恨不能立即拍拍屁股走人。
以她的长袖善舞,还是头一回遇到让她如此坐立不安的局面。
好在没过多久,追云便带着前去追赶马车的虞府下人回来,一并回来的,还有虞兰娇那驾马车。
那马车不知遭受了什么摧残,原本贵气的木门如今只剩半块木板,歪歪斜斜地垂着。里头虞桂和黄蔓茵瑟瑟发抖地搂在一块,脸上狼狈不堪,显然是不久前刚狠哭了一通。
虞兰娇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
今日多亏了黄蔓茵闹这一出,不然出事的可就是自己了。
此时她还不知道,她躲过的不仅仅是一桩意外。
马车停稳,虞兰娇满脸关切地上前问候,却见黄蔓茵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方才马车颠簸,红儿和黄松她们跌下马车坠死了!”
竟然出了人命?
难怪马车上不见伺候的下人,只有虞桂母女两个。
“你赔她们的命给我!若不是坐了你们虞家的马车,又怎么会出这种事!”
在虞桂母女两个心里,今天这桩意外纯粹是给虞兰娇挡了灾。
不但损了几个贴身的丫鬟,还平白无故受惊一番,足够她们将虞兰娇恨个咬牙切齿。
只是想起三皇子的嘱托,虞桂遮掩着捏了一把黄蔓茵,强装镇定道:
“你表姐吓坏了才会口不择言,今日的意外谁也不想。好在大哥在天之灵保佑,我们母女两平安无事,至于几个舍身护主的忠仆,厚葬便是了。”
虞兰娇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以虞桂的性子,坐虞家的马车出了意外,应该哭天喊地从虞家身上扒层肉下来才是,怎会表现得如此深明大义?
虞桂见她打量的眼神,心中一个咯噔,忙掩饰道:“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城吧,那方家的事,需得抓紧时日了。”
虞兰娇果然被这番话转移了注意力,赞同般地点点头,“既如此,我这便送姑母回去。”
她正要跟摄政王道别,就见追云挥手,带人亲自赶着虞桂的马车往入城的方向去。
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摄政王,自身后居高临下道:
“二姑娘方才说家中有事才要赶回城,如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可以继续回京郊温泉庄子中”
虞兰娇:“……”
她前世并未跟摄政王打过交道。
只偶尔从父亲口中听说他雄才伟略,胸有乾坤,却又十分难缠,是肃清皇权的拦路虎。
如今看来,雄才伟略胸有乾坤尚且看不出,十分难缠这一点嘛,虞兰娇却是领教了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