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漠的背影,惹得高郁心头一慌,忙不迭地追上去解释道:“今日之事,当真是一桩误会,我并不知道你有了身孕……”
“夫君!”
虞兰茉冷然打断了他,“一家人,不必计较这么多。”
她越是大气、越是慷慨,却越叫高郁心头突突直跳,止步不敢往前。
反倒是高夫人意外地看了一眼虞兰茉,心中直觉不好,仿佛有什么阴谋在前方酝酿一般。
可当着大皇子的面,还是将此事轻轻揭过为好,若不然,谋害儿媳和孙子,将手伸到儿媳嫁妆之中,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虞兰茉肯息事宁人,再好不过。
高夫人脸上堆起了慈爱的笑,“你能如此知礼大度,最好不过,不枉我对你的一番期望。”
闻言,虞兰茉一双沉稳清明的眸子毫不掩饰地扫向高夫人面门,仿佛在讥讽她的佛口蛇心,又仿佛什么含义都没有。
“多谢母亲体贴,往日儿媳行事多有疏漏,多亏母亲包容。
如今父亲骤然离世,虞家正是兵荒马乱之时,儿媳斗胆,想请母亲准允儿媳回虞府,跟妹妹们一起为父治丧。”
她凄然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嘲笑,“母亲包容了儿媳这么多年,应该不差多这么一次了。”
高夫人的脸,霎时涨红得难看无比。
她平时将自己贤良淑德的名声维护得多好,此时就有多狼狈难堪!
依着虞兰茉的说法,她若是不同意,就是不肯包容,那往日她表现出的贤淑宽和,岂不都是做戏?
可若要她同意!
今日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惹来了大皇子,最终却拍拍屁股回虞家。
京都其他世家定然要风言风语揣测自己苛待怀有身孕的儿媳,这才惹得儿媳愤而离府回娘家。
不论怎样,她的名声都会有损!
该死,这个虞兰茉,何时有这样的心计和手段了。
若叫虞兰娇知道她的心思,只怕会凌然失笑。
三个女儿之中,父亲一直都说,长姐是最像他的,胸有乾坤,智慧沉稳。
当她愿意跟高家共同进退的时候,她会是高家最得体的儿媳。可若她然心灰意冷,区区一个高家府门,又岂能拦得住她。
高夫人紧紧攥着拳头,咬着后牙槽无比强硬道:“回虞家,你可想清楚了,虞横他……”
看了一眼杵在一旁的大皇子,高夫人终究没说什么锥心之语,只隐秘地威胁着:
“虞府前途未明,祸福未知。你若留在高家,便是高家名正言顺的大奶奶,若回了虞府,真到大难临头之日,我高家也无法保你!”
虞兰娇心中一沉。
方才她虽信誓旦旦说要接长姐回府,可也只是为了恐吓高家而已。
须知高家这老虔婆最是看重名声,这名声既是她的保护伞,亦是束缚她不敢太过放肆的枷锁。
前世长姐郁郁而终,多半是因为父死家散,又没有保住孩子心灰意冷而致。
今生她抢占先机,竭力保了这个孩子,已经彻底改变了长姐的命运。
她若留在高家,虽然日子难过了些,只要经营得当,自己再将虞府的家财变卖了,多多塞到长姐手中。靠着腹中孩儿,长姐定能安稳一生。
可若是回了虞府……
虽说虞府生死未定,可有摄政王虎视眈眈在侧,便是她也没有信心能让虞家身而退。
既然如此,又何必拖长姐下水。
她隐秘地拉了拉虞兰茉的袖子,示意她改变主意。
虞兰茉反手握住妹妹的手,丝毫不怵未知的前途,“虞家没有男儿,便该是女儿为父尽孝。我是家中长女,父亲治丧合该由我来主持。
便是随着虞家倾覆而身死又如何,父亲教导抚育我长大,不是为了让我唯唯诺诺一生,连忠奸是非都不分的。”
虞兰娇眼中霎时盈满泪水。
她早就知道,姐妹三人之中,最坚强的一直都是长姐。
前世深陷困顿深渊之中,长姐的睿智清明、温和坚韧一直深深地影响着她,让她饱受屈辱也不肯放弃沉沦。
今生还能再见到这样活生生的长姐,虞兰娇只觉得即便身死一万次也值得。
她的坚定和磊落,更惹得高郁不敢直视。
与自己的妻子相比,所谓娇俏可爱的表妹,显得那么肤浅可笑。
他满心满眼都被吸引,却又满口都是涩意。
“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如今你腹中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儿,何必回虞府去冒险。大不了那丧事,由我替你出面。”
“不可!”
高夫人尖声厉叫着反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