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 无论哪个男人,也不愿意被赠送这样的诗词!他文征明只怕没几年寿命了,还想要身后名!
于是文征明怒道“七年前,你秦德威拿这首诗威胁老夫;七年后,你还拿着这首诗威胁老夫!
但你说来说去,总是那两句,整首诗真的存在么?”
秦德威招呼仆役拿来纸笔,然后挥笔立就,又将诗稿递给文征明。
并提醒说“这首赠诗,衡山先生你自己看看就好,若泄露出去让别人知道了,可就不怪我了!”
归有光十分好奇,探头过来也想看,但被文征明挡住了。
文征明背着归有光,迅速偷偷扫了几眼诗稿,只见得上面写道
“六十作新郎,残花入洞房。聚犹秋燕子,健亦病鸳鸯。
戏水全无力,衔泥不上梁。空烦神女意,为雨傍高唐。”
雾草!诗霸之威风,恐怖如斯!文征明将诗稿折了起来,塞进了怀里。
然后他二话不说就向秦德威告辞,转身往外走。
归有光也赶紧告辞,跟着文征明出去了。
两人走到外面时,文征明对归有光叹道“秦板桥可能会带着你,看到连我都没见过的风景,但福祸未知。”
就说了这么一句,文征明又沉默了,一路上只是若有所思。
回到寓所,归有光忍不住好奇的问“衡山先生你在想什么?”
文征明不知为何,陷入了对过去的缅怀,仿佛自言自语道
“当初我们吴中四士里,我文衡山还算是个淡泊的人,但唐六如、祝枝山不一样。
这两人其实极有功名进取之心,疏狂放纵的内里都是抑郁不得意的悲歌。
我莫名的就想着,如若秦板桥早生七八十年,能遇到年轻时的唐六如和祝枝山。
那么唐、祝两人的人生际遇,又会变成什么样?”
归有光不太懂,或许是还没到能懂的时候。当然,也可能因为蝴蝶效应,这辈子没有懂的机会了。
今天放榜日,榜上有名的狂欢,榜上无名的买醉,反正都是要喝酒的。
而到了第二天,就是新科举人拜座师的日子。
正常情况下,乡试座师都住在公馆里的,但秦德威这本地人就是个特例,他住在了家里。
幸亏这秦府是一年半前才建成的新府邸,占地面积不小,足够安排地方拜师了。
秦德威在正中穿堂设座,新举人们自愿组合,分着批次,一的上去拜见。
每人还都带着银钱绸缎之类的当礼物,秦德威今天起码能收个几百银子绸缎。
按照江湖规矩,今天行过礼后,秦德威和这科举人就是正式的座师和门生关系了。
在大明,座师和门生是很重要的政治关系,可以互相影响也可以互相成就。
老师更喜欢有前途的学生,学生也会期望老师发达。今科这些新人,对座师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秦老师年轻的很不可思议,但除了跪起来有点尬之外,就没毛病了!
如此年轻的座师,就能说明前途远大啊!
而且听小道消息,秦老师是天子宠臣,现在就有操纵朝廷事务的实力。
当门生的人,谁不想遇到一个有前途的老师?谁不想让自己抱上更粗的大腿?
但对秦德威而言,今天就是个很考验记忆力的时候。
毕竟今天来拜师的一百三十五人,不对,是一百三十四人里,大部分都是之前不认识的,以后也很难都记住。
秦老师见了几批陌生人后,终于看到邢一凤、王逢元、何良俊、吴承恩等这帮熟人,组成了一个批次进来了。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从前的同辈,忽然之间就变成“直系长辈”了,今天还踏马的要跪拜!
这感觉就像是五百年后,对着一位熟悉的同学叫爸爸!
堪称催人泪下的伦理惨剧,心理障碍不是一般的大。
而这几个人又没有文征明那么大的面子,今天没法不来,注定要直面秦德威。
还是来自松江府的何良俊首先打破了现场的沉默,也打破了心中桎梏。
他“噗通”的跪在秦德威面前,撑地叫道“老师!我想做官!”
秦德威也很意外,说实话,本时空的这几个人里,他对何良俊了解最少。
只知道此人在历史上,是个混迹于江南的地方性小名士,也是一辈子没考中举人的那种。
而且历史上何良俊一生当中最出名的事迹,就是三十年后的“妓鞋行酒”事件。
这种听起来挺变态的破事,是晚明士风癫狂、怪诞到极点的标志件之一。
而且还是何良俊带着王世贞一块干的,没错,就是刚写过诗吹捧秦德威的那位神童小朋友王世贞。
王世贞学会后,又把这个段子写进了千古名著《金平莓》。
想想历史上老年何良俊的癫狂事迹,再看看眼前这位想做官的青年何良俊,秦老师不禁深感人性之复杂。
是不是大部分狂生的背后,其实都有一颗功名之心?
如果自己几十年科举不中,会不会变得比他们更癫狂?
无论如何,有了何良俊带头跪拜,就把气氛搞起来了,于是邢一凤、王逢元、吴承恩再也逃无可逃。
只能咬咬牙,狠狠心,闭闭眼,蹬蹬腿,生无可恋的行大礼。
等众人起身后,脸色都一般般,毫无师生相认的喜气。
秦老师指着何良俊,笑嘻嘻的说“依我看来,若他年尔等步入官场,还是何元朗最有前途!你们另外三个,不给我扯后腿就不错了!”
吴承恩招呼着其他人说“走了走了!”
邢一凤却又对秦德威作了个揖,开口道“过了这几日,你去看看高长江吧!”
秦德威无奈的叹口气,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什么叫遍插茱萸少一人?
任何事情都是有成功率的,高长江就是运气差、点儿背,试卷就是被漏掉了,还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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