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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得像一块化不开的墨,无边无际蔓延开去。
风,就像一头发了狂的兽,恨不能把所到之处的一切都撕开。
在一片荒芜的田埂间,几个身材结实的汉子,抬着一顶花轿,行色匆匆。
这荒郊野外黑灯瞎火,脚底下是天气尚未转暖,还没有被耕种的农田,走在上面难免深一脚浅一脚,那花轿被抬得左摇右摆,几个抬轿人的脚步却不见半分减慢。
“四哥,不是说够数儿了么,怎么这又多了一个?”一个抬着轿子的男人脚下一崴,差一点摔个跟头,稳住身子之后,忍不住有点发牢骚,“地方还选得那么老远!
要是光扛着个人也还好说,现在光是这个破轿子就重得要死,在城里兜了一圈,出了城又走这么远,我这脚可都磨起泡了!疼着呢!”
“听说是前头死了一个,数儿又不够了。
行了!坊主出手大方,什么时候亏待过咱们哥儿几个!
咱们只管干活儿,少发牢骚!等你拿了赏钱去天香院搂着桃红和柳绿喝小酒的时候,你就不觉得脚底下的血泡疼了!”被叫四哥的那位开口安抚道。
“那是!那是!一想到明天就又能去找我那俏生生的小桃红,我这心里呀……嘿嘿嘿,痒痒!
四哥,轿子里这个,长什么样儿?模样俊不俊?身段儿好不好?”
“行了!越说越下道!我没注意,劝你也老实一点儿,别什么都好奇!
走快一点,别磨蹭,一会儿到前头树林子里,咱们就能歇歇脚了!”
杜若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听到花轿外头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
疼得快要裂开的头让她没有办法仔细回想自己前面到底是怎么被人给掳了的,这一路上要不是被颠簸的轿子磕得浑身疼,她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眼下旁的都是其次,尽快想个办法逃跑脱身才是最重要的,否则真的被带进了这一伙贼人的老窝,到时候可就说什么都没用了。
想着方才那几个人说的话,杜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待时机。
不知道这一群贼人是不是对自己的迷药太有信心了,把人麻翻了往轿子里一丢,手脚都没有捆绑起来,杜若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柔,免得被抬轿子的人感觉到自己醒了,悄悄将身上已经皱巴巴的外袍脱下,宽袖束起袖口。
轿子被抬着摇摇晃晃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停了下来,几个抬轿子的走累了,在一片小树林里面歇歇脚。
被称为“四哥”的男人瞄了一眼安安静静悄无声息的花轿,招呼另外一个人一起,对剩下的两个人说:“你们盯着点儿,我们去那边’放水’,回来换你们。”
那两个人连忙应声,方才嚷嚷着脚板儿疼的男人贼溜溜看着“四哥”走远,起身朝花轿走去。
“唉!四哥说了,让你别什么都好奇。”同伴看出了他的意图,不大放心地提醒他。
“什么都听他的,他让你去死,你死不死?!”男人不以为然,一脸奸笑地凑到花椒跟前,伸手去掀轿帘,“让我瞧瞧这小娘子到底娇俏不娇俏!”
他的手摸到轿帘,一边往一边掀开,一边迫不及待地往里面探进头去。
只见一只鞋底迎面蹬了过来,不等这厮反应过来,已经被一脚重重地蹬在脸上,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后摔倒出去,连手里拉着的轿帘都来不及松开,刺啦一声将那块红布都硬生生扯了下去。
杜若收回脚来,趁着那人摔了个四脚朝天,一口气还没倒上来的空当,猛地冲出花轿,顾不得东张西望,闷头就往小树林外头跑。
原本守在一旁的同伙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上前想要阻拦,被杜若捏起拳头迎面一拳打在鼻梁上头,顿时一阵酸胀感袭来,让他眼睛都没有办法睁开,鼻子也歪到了一旁。
睁不开眼,自然看不清东西,人也就拦不住了。
杜若的拳头也很疼,她过去一向是自诩才智过人,没想到有朝一日落了难,能够帮自己脱身的却还是小时候跟邻居家淘气的男孩儿学来的那么一手“王八拳”。
此刻她丝毫不敢再耽搁,心里很清楚自己能够成功冲出唯独不过就是胜在了出其不意上。
若是那两个去树林里“放水”的歹人也回来一起追赶自己,自己的胜算并不大,眼下距离转危为安,还有很大的距离。
并且最重要的是,对方是四个孔武有力的汉子,而自己只是一个以脑力见长的女子,若是闷头一直跑,只怕是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又要被人给逮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