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停手,却并未离去。
燕晨浮空而立,见此低声道:“来了。”
围在他四周的众人一听,顿时肃色,御空飞至界门边。
界门对面,其他修士让开地方。
从他们身后,走出一位手持双锤的粗狂男修。
男修微微下蹲,举起双锤。
酝酿片刻后,他抡着锤子向下砸来。
即便没听见声音,单看男修狰狞的表情,都仿佛能听到他的怒吼声。
界门这边,一众修士也正对此人怒目而视。
伴随着燕晨的一声“起”,他们不约而同,释放出自己的灵力。
并非攻击,而是纯粹的灵力。
这些色彩绚烂的灵力,如一道道光柱一般,随着同时浮现出的星空,汇聚在一起、而后注入不同的星子当中。
燕平山也在其中。
他瞪大眼睛盯着界门对面——
粗犷男修的铁锤上,仿佛还覆着一层熔浆,距离界门仅差一毫。
头顶的深蓝色星空,恰在这时颠倒。
夜幕如同最柔软、也最难以挣脱的轻纱,将整个界门笼罩。
星子贴入其中,像在水中融化的糖一样,融入了界门当中。
夜幕护住了界门,却也隔绝了燕平山等人的视线。
但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听到了一阵,仿佛来自遥远天边、又仿佛就来自对面的惨叫声。
还有气急败坏的叱骂:“搞什么不是说对面跟我们同等级吗”
“怎么还能反弹攻击”
“……他死了!”
“可我们之前攻击界门时,没有反弹啊,是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死就死吧,我还被殃及了呢……好哇!你这就想卷走他的遗物”
“之前找我合作是怎么说的”
“站住!”
“无主之物见者有份!”
声音越来越远,紧接着便是一阵短兵交接声、法修攻击打出时的破空声。
这几位邻界修士,为了那位法器为双锤的男修遗物,生出争端的同时。
无人发现,深蓝色的如水膜一般的物质,从界门对面渗透进来,逐渐将整个界门内外,都笼罩其中。
而后,彻底消失在了空中。
“如此,我们才算是永无后患了。”对面传来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燕平山欣慰笑道。
“还要感谢你们天机一脉。”
“是啊,若非燕族长……”
一群老头凑在一起,心头大患一经解决,不自主就开始看向小辈。
“嗯燕族长人呢”
事情尘埃落定,燕晨便被燕行拉走了。
半年前,破剑——不,现在应该改名叫昆仑,成功渡劫并化形。
刚化形时,昆仑还是燕晨当初看到的,那副雌雄莫辨的外表。
但自从,他们结识了一个以剑修为主的门派,见识过这个门派的修士,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剑之后。
昆仑就变了。
硬是说什么,要体验人类的成长轨迹,而且是从幼年开始。
一会儿把燕行当爹,一会儿把燕行当兄弟,一会儿把燕行当孙子。
按心情来定,随心所欲。
燕行从不堪其扰,到逐渐麻木,再到最后……乐在其中。
最近,他正在跟燕晨学习手编剑穗。
昆仑以前光溜溜的,别说剑穗了,连剑鞘都是几块灵石换的地摊货。
如今,燕行不仅拜托燕平山,打了全心配套的剑鞘,还在剑鞘上镶了贵重的灵玉。
甚至跟剑宗的人,学起了手编剑穗。
奈何剑宗的那群糙汉,技术都不咋地。燕行看了都嫌弃,别说越来越挑剔的昆仑了。
但他自己琢磨的,更不堪入目。
燕晨看不下去,便揽过了教他编剑穗的活。
这倒不是他以前就有的技能。
似乎是在不久前的某个世界中,有位老太太为了哄他开心,经常用草梗编织一些小玩意送给他。
燕晨也跟着学了几手。
手工活重在细致、耐心。
燕行学了两日,总算能按捺住性子,这次编出来的剑穗十分完美。
中间扣着一颗莹润的灵玉,下方是整齐柔顺的流苏。
“总算是编好了。”
燕行吐出一口气,咧嘴一笑:“破……昆仑这几天,一天催我八百回。”
他将剑穗收起来,问燕晨:“我最近总觉得再过不了多久,我便要渡劫了。”
“你修为已有半年未涨,可是遇到了瓶颈”
摩天塔对普通修士有用,对燕行来说,提升效果只会更大。
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兄弟俩都从合体期,飞速升到了大乘期。
不过燕行是大乘圆满,燕晨则是还差临门一脚。
饶是如此,这般速度,亦不知有多少人艳羡。
燕家还剩三人,此间事一了,燕平山是马上就要渡劫的,燕行也快了。
他很想和弟弟一同渡劫,再一起去上界闯荡。
听先祖说,上界修士仍然保留着起尊号的习惯,燕行连尊号都想好了。
他们兄弟俩加起来,就叫黑白双煞。
燕行畅享着长生后的生活。
燕晨瞥他一眼,将自己编的剑穗递给他,垂眼道:“我只是暂不欲渡劫。”
燕行:“”
他纳闷道:“这是为何”
燕晨一本正经:“渡劫之后,修得长生,外形便不会再有改变。”
“你先飞升,等个数年,我再上去寻你。”
燕行大为震惊。
但很快,他觉得自己明白了燕晨的意图。
朦胧的记忆开始复苏,燕行难以置信地盯着燕晨:“你还不忘想给我当哥哥!”
幼时的燕晨,还未被天机术浸染。
即便性格安静,也不免和燕行,产生一些双生子常见矛盾和摩擦。
比如说,到底谁是哥哥。
指引他们的先祖残魂说,燕行是哥哥。
但小燕晨觉得,燕行太过幼稚,不如自己沉稳,肯定自己才是哥哥。
兄弟俩争到五岁,才发现这个游戏是多么无聊,故放弃争执。
燕行万万没想到,弟弟居然还记得这种事。
不然怎么解释,他暂时不欲飞升
到时候,燕晨在修真界停留的时日一长,再以比他更为年长的面孔,飞升至上界。
然后他们一起到先祖们面前。
那先祖们肯定会更愿意相信,燕晨才是哥哥啊!
燕行目光复杂地看着燕晨:万万没想到,弟弟如今也会有这样的小心思。
太狡诈了!
心生怀念的同时,他双眸染笑,大声宣布:“那我也先不渡劫了!”
不就是比谁跟能忍吗
先祖能在魔界地牢,忍那么多年,他也行!
燕晨:“……”
燕晨:“你开心就好。”
先祖那是情况特殊,如今魔尊已死,雷劫不是你说不,就不会来的。
界门之患,十年后。
修真界到处都流传着:燕族长和他那位剑修哥哥,到底谁先渡劫的赌局。
界门之患,十五年后。
修士们逐渐忘却了当初的危机。
天机一脉,也因其特殊的族规,而导致活跃的族人越来越少。
不过太隐山仍旧在修士们的视线当中——毕竟,那儿附近就是试炼之塔。
不过最近,太隐山山顶的雷云,似乎更密集了一些。
修士们去试炼塔时,都不由自主绕开了此地,唯恐这劈了数年的雷,突然失控波及到自己。
界门之患,五十年后。
天机一脉那对兄弟,仍未飞升。
修士们逐渐忘记了当年,界门之患刚解除后,不日就当场飞升的燕平山。
流言四起。
其中,“天机一脉燕晨燕族长,还有燕行,因修补界门,改写劫难,被天道所针对,不予飞升。”的说法,最广为流传。
——那些雷云,就是最好的证明。
修士们惋惜有之,同情有之。
燕行也听说了这些传闻。
昆仑如今已确定性别,维持着少女模样。
听说此事后拉着燕行,要他询问燕晨,这是不是真的。
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
燕晨的修为,自界门之患后,即便闭关,也是一丁点都没再涨过。
这很奇怪。
以太隐山顶峰充裕的灵气,他就是闭关是纯属睡大觉,也不止于此。
燕晨倒是没想到,外界还会生出这种传闻。
挺好的,把锅推给天道。
他怎么没想到呢。
面对燕行的质问,燕晨犹犹豫豫,沉默不语。
燕行懂了。
他与昆仑对视一眼,给燕晨留下一句“等我”,表情沉重地离开。
界门之患,九十九年后。
某古秘境中,历练的修士们突然被集体传送至秘境之外。
秘境似是被从内劈开。
没等他们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便见头顶恐怖的雷云,以一种迫不及待的速度聚集而来。
修士们心惊胆战,四处逃散。
足足半日,雷劫散去。
仅有的几位留在不远处,好奇观望的修士,看见了代表飞升的光柱显现。
前往上界的通道打开。
他们惊呼一声,满眼羡慕。
却见一名少年模样的黑衣修士,灰头土脸,御剑逃命似的疾行而出。
然他身后,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连人带剑,一把抓了回去。
对方挣扎的身影,消失在空中时。
几名远观的修士,只来得及看清他满是不甘的通红双眼。
以及一道绝望的哀呼声:“不!!”
“这人真奇怪。”
几名修士走出来,满脸不解:“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逃避飞升的。”
有人若有所思:“你们觉不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其他人对视一眼,摇摇头。
说话的人耸肩:“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走,回去看看,方才的秘境……”
同一时间,太隐山。
今天的太隐山似乎格外安静,留存下来的几名族人按照习惯进行着一切。
直到出门,他们才发现,头顶的雷云不知何时悄然散去。
雷声一停,这座隐世的山峰,再次恢复了数年前的静谧。
峰顶某处山崖,宋文炤蹲在两颗银杏树下,试验他的新法阵。
阵纹亮起,宋文炤屏住呼吸。
“追溯”功能似乎奏效了,只见法阵当中,显露出两道六七岁的孩童身影。
两个小孩儿长得一模一样。
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衣,安静坐在微微晃荡的秋千上,神情平淡,却专注地看着前方。
前方空地上,一个衣服脏兮兮,脸上也脏兮兮的小男孩,手里抓着比他身高还长的竹棍。
正一招一招,耍得起劲。
“咦……”察觉雷声停止,宋文炤疑惑地抬头。
看见头顶的光明,他不由微愣,再回头时,法阵上的虚影已经消失了。
“持续时间太短,又失败了。”宋文炤苦恼地抓了把头发。
而在他不知道的过去。
抓着竹棍的小男孩,瞧见崖下一条自由飞奔而过的狼,双眼一亮。
“是狗!”
“呔!看我的打狗棒法!”小男孩稚声稚气大喊着,朝那条狼飞奔而去。
秋千上的男孩见此,微微一怔。
他拂开落在腿上的银杏叶,慢吞吞跟在了前者后面跑——或者说疾走。
“哥哥,等等我……”
“那是筑基后期的狼。”
“你打不过它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更新也很混乱
心虚地打开评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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