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还是假的,到这会儿已经不重要了,只晓得东北有这么一号能人。
又传几日,自然而然地,也传到了林云嫣耳朵里。
宝安园里,林云嫣一面吃茶,一面听汪嬷嬷说外头热闹。
汪嬷嬷本就会讲故事,把茶博士们润色之后的内容转述出来,听得挽月都连连咋舌。
「郡主,」挽月很是激动,「真有这么神的大夫?那他、他能治好国公爷的腿吗?」
汪嬷嬷就是顺口说个故事,没想到会扯到国公爷身上,一时也有些懵。
她悄悄打量林云嫣神色,郡主面上没有疑惑,也没多少激动……
林云嫣放下茶盏,视线一瞥,挪到了桌上摆着的油灯上。
这会儿,灯自然没有点。
只不过昨日烧过一张字条而已。
字条是徐简让陈桂送来的,说的就是那岳大夫的事,林云嫣看完就烧了,又另外交代了陈桂几句。
「谁知道呢?」林云嫣笑了起来,「我还真盼着他有那好本事。」
与此同时,西街最是热闹的茶楼里,茶博士刚刚讲完一折,得了阵阵叫好声。
他忙拱手致谢,就见底下一桌旁坐了个中年人。
一身衣裳簇新,手上戴着串檀木珠子,是个商人,又有那么点文人气。
茶博士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陈桂,生辉阁的东家,和诚意伯府沾亲带故的,去年茶楼里办诗会时,陈东家来露过面。
不止茶博士认出来了,左右坐着的客人也认得,热情与陈桂打招呼。
陈桂抱拳回了几声「客气客气」。
廖子陪陈桂坐着,声音压得低,问道:「东家,那岳大夫真那么厉害?」
陈桂冲廖子摆了摆手:「听个故事而已,那岳大夫你又不认得,拆人家台做什么?」
廖子讪讪赔笑。
对话声音不算大,但坐得近的多少都能听见,忙道:「哎,满京城都夸他厉害,总不会是徒有虚名吧?」
「没见过他出手,都是听来的,是与不是都听个热闹嘛。」
「是啊,听个热闹,」陈桂笑了起来,「真要论本事,我看还是太医院的御医们厉害。」
有人应和,当然也会有人反对。
「术业有专攻,人家岳大夫就治骨伤。」
「没有当面切磋过,怎能知道比不过御医?」
「御医们天天给贵人们看诊,有些状况上,许是没有乡野医生见多识广。」
陈桂听他们讨论,隔了会儿才又开口:「我是不信这世间还有多少厉害的筋骨伤的大夫了,都看不了辅国公的伤,都是半斤对八两。」
提到辅国公,一时间沉默了大半人。
只几个争得厉害的,忙问:「辅国公让岳大人看过伤?」
「那倒没有,」陈桂叹了声,「前后看了那么多御医,也有民间出名的大夫,当时各处张榜请名医,只要有信心的都可以来试试,来了多少人、就又走了多少人。谁都没办法,那个岳大夫,连来都没有来。」
见其他客人还要争辩,陈桂站起身,道:「我也盼着还有厉害大夫。
以前搁别人身上,那就听个响,看大夫来大夫走的,就是个热闹。
可现在不同了,国公爷要娶我们郡主,是自家人,我是真想他能没病没痛。
我来听茶博士说故事,却也知道就是个故事。
诸位,倘若那岳大夫真有那天大的本事,能治好国公爷的伤势,我陈桂就在这西大街摆流水宴,摆上十天半个月。」
说完这话,陈桂又与茶博士拱手:「下回能不能换个故事说说?这热闹听着,也有点难过。」
茶博士忙回礼。
陈桂说完,便往茶楼外走。
廖子忙跟上,嘀嘀咕咕问:「您真要摆流水宴?十天半个月?」
「怎么?」陈桂道,「若能治好,不值得摆?什么大鱼大肉、好酒好菜我都端出来!」
茶楼内,不少人喉头一滚,哎呀,听着就香。
陈桂没有回头看,与廖子唱了这出戏就回老实巷去了。
第二天,廖子又来寻他,笑嘻嘻道:「东家,不止西街,到处都在传,比前几天还要热闹。」
陈桂对此毫不意外。
不得不说,郡主的想法很对。
故事再热闹,也就是个故事,药铺里起个头,茶楼里聊两句,差不多就到头了。
不想让它到头,那就继续添砖加瓦,故事里的人不再是那东北山里头谁也不知道模样的岳大夫,而是满京城人人都晓得的辅国公与诚意伯府,一下子就生动起来了。
尤其是,还有那十天半个月的流水席顶在前头。
甭管吃不吃得到,嘴瘾总是要过的。
谁能把那岳大夫请来?
辅国公府、诚意伯府到底会不会想法子去寻大夫?
那岳大夫能不能真治好国公爷的伤?
那大鱼大肉的流水席,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
消息自打出了茶楼,顷刻间传入了胡同巷子,真真正正地传得飞快。
陈桂完成了郡主交代他的任务,颇为满意地吃了口茶。
不用两天,那流水席的菜单都能让老百姓们编了吧?什么甲鱼樱桃肉、烤鸡赛燕窝,编得够香,传得越多。
这番成果……
成果在隔天下朝后,徐简慢悠悠往外走时,就体现了出来。
凶着一张脸的安逸伯都略显激动:「传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不如去寻来试试?」
徐简失笑:「怎么连伯爷也听说了?」
「你别不往心里去,」安逸伯道,「听我的,找找试试。」
徐简嘴上随意应着,注意力其实放在身后不远处。
晋王爷落后他们几步,正徐徐步下台阶,而后就唤了一声:「辅国公、安逸伯。」
两人闻声驻足。
晋王走近,问道:「是在说那骨伤大夫的事情?」
安逸伯答道:「是,听了些传言。」
晋王的目光落在了徐简身上,和气又坚持:「前回说过,若有好大夫还是得试试,这样吧,我让人去东北转转,尽快把那岳大夫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