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跋涉,在宗阙细数到第三天时,他们终于遇到了连通山崖另外一侧的道路。
天空中的红色更淡了些,就好像他们初入这座丛林时一样的色泽。
“休息,休息一会儿吧……”跟在后面的人们在看到路时第一个想的不是过去,而是休息。
他们气喘吁吁,每一个看起来都十分的狼狈。
“休息一会儿。”宗阙将怀里的人放了下来,放松着手臂道。
“很累吗”阿普里尔看着他的手臂有些忧心。
“没关系。”宗阙站在崖边看着崖底,对人类而言极远的距离,对于那头魔龙而言很可能瞬息即至,这条通道虽然宽,但另外一侧仍然连通着峡谷,必须做准备。
他的身影站在崖边,跌坐散落在地上的人群喘着气,有的人睁开眼睛,看着那并立在一起的身影,朝着旁边示意着。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遇到恶魔了,一路走来,都是饥饿疲惫缠绕着他们,而这个人仗着他自己体力不错,每每自己休息好就会不间断的前行。
“您在看什么”阿普里尔站在他身后的位置,探了一眼让人眼晕的悬崖询问道。
“这条峡谷里有一条魔龙,需要做点儿准备工作。”宗阙说道。
“那我们可以在这里休息吗”有人激动的问道。
宗阙回眸,看着那些完全不在乎形象坐着甚至躺着的人群道:“可以。”
所有人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有的抱着武器已经卧倒在地,不过一瞬间就进入了睡眠。
宗阙在地上画着阵法,只是他身上携带的材料不足,万一真遇到预想的情况,压制的时间会大幅度的缩短。
他在反复斟酌,后面的鼾声不断,阿普里尔看着他的阵法,回眸看着身后躺了一地的人,眸中思绪微深。
“您要不要也休息一会儿”阿普里尔询问道。
宗阙回眸看着已经睡的极沉的人们,困倦到了这种地步,即使刀架在脖子上恐怕也很难醒:“好。”
阿普里尔弯腰扶起了他,同他一起在树边落座,看着眼底明显有些疲惫的男人,眸中划过了疼惜:“狄恩,我会帮你守着,你可以放松睡一会儿的。”
宗阙看了他一眼轻点头,靠在树上时神经微松了下来,阿普里尔坐在一旁看着他,握着他的手在缓缓放松着,似乎在某一个瞬间会下意识收紧,但慢慢的还是失了力道。
阿普里尔屏住了呼吸,手指在他的额间轻轻晃动,确定他已经彻底熟睡之后扶住了他的肩膀,让他躺在了自己的裙摆上,手轻轻拂过了他浓黑的发丝。
即使是在丛林里,一路奔袭,这个人也不像其他人那么狼狈,他总是尽可能的将自己打理干净,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习惯,比起那些人,他更像是一个贵族。
阿普里尔的手指轻轻划过了他的眉眼,这个人类其实很年轻,他同样是疲惫的,却仍然像标杆一样支撑着这个队伍,抱着人行走可比单独行走要累的多,但从他的身上却很难看出端倪。
手指轻轻下移,划过了他的唇峰,下巴,落在了他的喉结上。
阿普里尔喜欢漂亮的生物,不仅仅限于外表,还有这种即使闭着眼睛沉睡也能够看出的平静沉稳,酝酿出属于独属于人类的性感和禁欲。
但平静就是用来打破的,禁欲就是用来破坏的。
阿普里尔的唇角勾起了笑意,巨大的碰撞声蓦然从远处传来,激起了地面的震颤。
躺在怀里的男人下意识握紧了剑柄,睁开眼睛时其中划过了一抹疑惑,而在那些许的困顿之后,他直接从怀里起身,看向了远方。
地面上的人在惊慌中纷纷起来,阿普里尔惊慌的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魔龙察觉了。”宗阙走到了崖边,在那阵法上摆放上了数枚宝石时,惊醒的人们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啊!!!!”
“怪物!!”
“那是什么东西!”
“狄恩!”阿普里尔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从崖底升起,暴躁作乱,庞大到几乎遮云蔽日的巨龙,几乎要失去呼吸。
宗阙走到了他的身侧,将人拉了起来抱起道:“别怕,我们需要去对岸,这道阵法可以阻拦他一阵。”
“它会吃了我们的……”阿普里尔的眸中含着泪水。
“不会,我保证。”宗阙朝着道路上走了过去,对身后几乎站不稳的人群道,“快点过去,时间不多。”
“你在开玩笑!”
“它能够将整个桥一起吞下去!”
被晃的几乎站不稳的人群喊道,他们面对这样的巨物发自内心的恐惧,只恨不得逃离,有的甚至已经惊恐到了失声状态,根本不敢靠近一步。
魔龙的头顶着金光,的时候那双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在其上快速通过的宗阙,血盆大口嘶吼,周围的巨石齐震。
阿普里尔浑身都在颤抖,宗阙揽紧了他道:“闭上眼睛,你们再不过来,将再没有机会过来!”
他的声音唤醒了一些人,他们看着那嘶吼却被金光阻挡的魔龙,几乎是忙不迭的朝着对岸跑了过去,腿软就用上攀爬,即使有一些人直接失禁。
“不行的,我不行的!”留在原地的人还在纷纷后退着,拼命摇着头。
“啊,我再也受不了了!!!”有人尖叫着向丛林的深处跑了过去。
山崖两侧疯狂震动,连带着那座桥也在震动,跪在其上的人睁大眼睛看着那巨龙拼命挣扎袭击的方向,目光落在了匆匆走在前面已经快要过桥的男人身上,其中布上了血丝。
他们很可能都被留在这里,他们死了那么多人,而那个人却可以抱得公主归,最后登上王危,凌驾于所有的贵族之上。
“还在等什么!”那人朝着崖边的人嘶吼道,尖锐的声音竟然有一瞬能够盖过巨龙的嘶吼声。
处在崖边倒在地上的人颤抖着,对上那人猩红的眼睛,在看到崖边的阵法时露出了诡秘兴奋的神色。
他几乎是下意识扑了出去,以魔力破坏阵法很难,但以人力,不过是瞬息就能够打乱。
宗阙回眸看到,但也就是这一瞬,周围的金光震荡,在那魔龙奋力顶起时彻底破碎,巨大的头颅彻底破出,红眸之中映出了宗阙的影子,张开巨口直接咬了过来。
有人兴奋,有人害怕,阿普里尔只觉自己的身体飞出,直直落到了对岸,就看到巨石纷飞,男人的身影因为躲避血盆大口从另外一侧坠落,即使有光芒闪动,也不过堪堪挂在了崖边。
“狄恩!”阿普里尔扑到了崖边,那一枚小箭扣在山崖上,男人手中的剑没入了山壁,支撑住了他的身体。
“吼!!!”魔龙一击不中,从桥上起身,全然不顾其他还停留在桥上的人,视线只停留在那挂在崖边的男人身上,其中有些极其浓重的恼怒。
“狄恩,快上来!”阿普里尔跪在崖边说道。
宗阙已经能够察觉魔龙张开口的腥臭味,以他如今的状态,想要上去很难:“安娜贝尔,离开这里!”
“我不要,你快上来。”阿普里尔眸中眼泪滴落,“狄恩,你快上来!”
泪水落在了宗阙的脸颊上,嘶吼的声音再次响彻天地,腥臭味席卷,宗阙撑住山壁拔出了剑,虽然躲过了那致命的攻击,但因为飞速坠落,剑光再入崖壁时,手臂已经受了伤。
“走!”从桥上爬起,飞速冲到了这边的人拉住了安娜贝尔的手臂道,“公主殿下,快跟我走!”
“放开我,放开我!”阿普里尔抓着崖壁,看着那堪堪挂在半空的男人,对方也在望着他,只是以往平静的眸中划过了一抹几不可察的无奈之色,还未等他去分辨,便已经在魔龙身体的袭击中时直直坠落,被云层遮掩,消失了踪迹。
“狄恩……”阿普里尔眸中红光微动,原本拉扯着他的人蓦然停下了动作,任凭他轻松抽出手臂,看着崖底。
那个人类不会轻易的死亡,他的力量足以对抗这里的魔龙,但阿普里尔看着崖底,却很难分辨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是什么。
他的心有些发闷,甚至还有些许的痛楚,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阿普里尔扣住自己的心口看着崖底,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也足够有趣。
在崖底连绵不绝的震颤声传来时,阿普里尔的唇角勾起了笑意,之前未干的眼泪坠落,没入了云层之中。
这个游戏还没有结束,但这个人类,绝对别想跑掉。
那么,游戏继续。
原本在崖边停滞的人似乎一瞬间恢复了理智,他拉住了阿普里尔的手臂道:“公主殿下,我们得离开这里。”
“可是狄恩……”阿普里尔眸中含着泪水。
“他不会有生还的可能性,留在这里我们都得死。”那人拉动了他的手臂,眸中带着兴奋,将他带离了崖边。
魔龙消失在桥边,原本惊慌失措的人们慌忙涌上了桥,朝着这边奔了过来,跟在了那两道身影之后。
崖底遍布着骨骸,恶臭的味道弥漫,但却被那庞大且覆盖着鳞甲的身体压着,只是在缝隙之中,无数的血色的藤蔓从其中蜿蜒缠绕,让那张开的血盆大口无法靠近被藤蔓缠绕接住的人。
“吼!!!”魔龙啃咬撕扯着这里那些不断生长的藤蔓,身体起伏,将那些藤蔓拦腰斩断,可不管它的脖子怎么后移,都无法攻击到那恰好落在了颈后的人。
宗阙伸手,断裂的藤蔓再生,直接蜿蜒缠绕在了巨龙的脖颈之上,染血的色泽直接撬开了它的鳞片,往血肉之中钻了进去。
嘶吼声中带了疼痛的尖叫,浓浓的黑烟侵蚀着,可藤蔓却仿佛吸收了那些死在这里的残骸血肉,不断再生,也缠的那脖子越来越紧,就像是在吞噬着这条魔龙的性命,任凭它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
宗阙接好了自己的手臂,借着藤蔓上了它的头顶,在那头颅顶起时直接看到了山崖,借力降落,那魔龙的眼睛已经有些黯淡,其中愤怒的光芒却未散去,但它即使张着血盆大口,终究也是被血色的藤蔓缠满,在头颅拧断的一瞬重重的砸了下去。
黑烟乍起,整个红玉森林都好像在震颤着,艾德南他们看向了远方轰鸣不断的地方:“那好像是那头魔龙住的地方!”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泰莉亚站了起来紧盯着那里道,“或许有人!”
这样的震颤响过两次,这一次却尤为剧烈,就好像整个红玉森林都要塌陷一样。
黑气升起,整个红玉森林的颜色似乎又淡了些。
“我们去看看。”泰莉亚说道,上一次一定是狄恩,这一次或许也是。
“喂!”艾德南看着她的背影,跟阿泽对视了一眼,还是跟了上去。
拉着阿普里尔的男人因为这样的震颤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来路骂道:“那头怪物不知道又在因为什么发疯!”
“或许它找到了自己满意的食物在庆祝。”跟在身后的人道。
震颤持续了很久,一行人蹲了下来,或者扶着树才能保证自己的平稳。
阿普里尔却知道那个人快回来了。
震颤声带着连锁反应,宗阙收回了自己的剑转身离开,丛林茂密,但因为脚步走过,还是留下了痕迹。
宗阙的步伐未停,震颤声停止时,守着阿普里尔的人却争执了起来。
“你那瘦弱的身躯怎么可能抱得动安娜贝尔公主!”
“你的手上全是污秽,甚至弄脏了她的衣服。”
“咱们谁比谁高贵,凭什么你来拉着她”
“我可以自己走。”阿普里尔交握着双手,碧绿的眸中看着温柔,实则有着不耐,要不是为了事情的合理发展,他实在懒得陪他们演戏。
“可是那些树枝会划破您的裙子。”一个男人看向了她,放温柔了自己的嗓音,目光却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
因为一直被抱着,即使他们已经狼狈不堪,这位公主仍然美丽纯洁,她就像是绽放在神殿之中的花朵,高高在上的俯瞰着世人,他们本来只能远观,现在却有机会将她折在手上。
这样貌美的王后,以及那个繁华的王国,至高无上的地位,堆积如山的财富,这些也都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只要得到她的心,不,或者可以说只要得到她的身体,那些都属于他。
阿普里尔对上他的目光轻轻后退了两步,另外一个男人拦在了他的面前,义愤填膺道:“不要用这么肮脏的眼神看着安娜贝尔公主,公主殿下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的。”
“多谢您。”阿普里尔眸中露出了感激,却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眸中同样露出的野心。
乌合之众。
当那个人消失时,这些人对比起来就会显得十分的卑劣和不堪,甚至不需要他做什么,最后留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另外一个是其中一个胜利的人,甚至可能完全覆灭。
这就是人类,让他没有一丁点儿兴趣的人类。
“你才是那个狼子野心的人!”那人听着阿普里尔的道谢时说道,“你同样对公主怀有着觊觎之心。”
“那我也不像你那么恶心!”
“我只是想要送公主回到奥斯托而已。”
“你以为我看不破你的心思吗”
那些声音很嘈杂,阿普里尔忍着让他们消失的念头静静等着。
不需要多久,这里就会混乱,那个人也会赶过来。
“呃……”一声错愕的声音响起,血腥味弥漫,其中一人捂着肚子,惊诧的看着对面提着武器的人,“你,你竟然……”
“我,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要跟我争!”那人仓皇的拔出了武器,看着倒地的人道,“安娜贝尔公主是我的!”
然而他的话语出声,还未再动作,后心已经被另外一个人捅穿了。
原本还相携的人群在这样的血腥味中四散了开来,纷纷戒备的看着彼此,眸中遍布着血丝。
阿普里尔捂上了唇,眸中有着惊恐,被手捂着的唇却很平直:“你们在干什么!”
真的很无聊,没有那个人在,他甚至连等待都没有什么耐心。
“公主殿下别怕,我马上就会解决掉这些对您心怀不轨的人!”一人扭头说道,下一刻却被曾经的同伴抹了脖子。
所有人都在戒备着,以免自己成为下一个被牺牲的人,可还是有人在攻击别人时失了防备,陆续死去。
血液就像是点燃了这里的战意,激发着他们的贪婪和**。
“别,别再打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共同拥有公主殿下呢”一个不断后退的人说道。
所有人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纷纷落在了阿普里尔的身上。
阿普里尔惊慌失措的瞪大了眼睛,在那样的目光中后退着,却是踩住了被草地绊住的裙摆跌坐在了地上,惊慌的看着那些仿佛恍然大悟的人道:“你们不要过来!”
这样才有点儿意思。
“我们再战斗下去没有任何的益处,反正就剩下我们几个,不如均分奥斯托的财富。”那人继续说道。
而这样的提议无疑得到了支持,他们的目光落在了那极美的公主身上,她是瑰宝,是明珠,是人们心中所渴望的,即使真的带回去,恐怕也很难拥有和服众,但她如果跌落凡尘,染上尘埃,那么也就不再那么珍贵了。
他们的身影在靠近,有人气喘着安抚道:“公主殿下别怕,我们只是提前成为您的丈夫!”
阿普里尔后退无力,碧绿的眸中溢满了泪水,喉咙中几乎无法发声:“求求你们,不要……不要这样……”
他们肮脏的手伸上了她的裙摆,阿普里尔瑟缩的抱住了自己,眸光低下时其中划过了一抹兴奋,而在他的裙摆上溅上了一颗小小的血珠时,其中一人倒在了地上。
几人仓皇回头,在看到那个提着剑的男人时都仿佛见鬼般瞪大了眼睛:“狄恩!”
“你不是掉下魔龙的巢穴吗!”
“你不可能是狄恩,你是恶魔伪装的!”
宗阙挥剑,又一人倒了下去,刚才还在威逼的人面对他的出现浑身都在颤抖着,他们想提起武器,却发现这样的动作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