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循洲的表情险些垮塌下来,堪堪维持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一时暗骂顾云霁得寸进尺,不得已再退一步:“薛浏强行换地一事,我也有责任,是我当年不察,间接导致张翠英一家落得凄惨下场。”
“这样吧,我谨代表陈家以及我族中受惠的寡妇母子,出二百两银子的抚慰金给张翠英,权当是给她家的一点补偿,也是为了助他们渡过这一个冬天,如何?”
“哎呀,陈大人,您可真是大善人!”
顾云霁当即一合掌,欣喜地叫道:“有了这二百两银子,张家一定能顺利过到明年秋收前!真是谢谢您了陈大人,有您这样宽厚仁和的好官,真是我们叙州府百姓的福气啊!”
陈循洲心里肉痛得厉害,面对顾云霁的吹捧和夸赞,已经快笑不出来了,敷衍聊了两句后,便告辞离去。
看着陈循洲离开的背影,顾云霁的笑容慢慢敛起,眼神微冷。
虽然没有把张家的二十亩地争回来,但好在如今的结果也不算太坏。
陈循洲死活不肯交出二十亩地,并不是因为他舍不得,而是在薛浏落马的情况下,这二十亩地成了他最重要的面子和尊严。舍掉田地,就等于承认了他与贪污受贿的薛浏有利益勾连,他不可能那样做。
陈家是本地最大的宗族势力,陈循洲在本地经营多年,靠着各种阴差阳错和打通关系才坐到“代同知”的位置上。在叙州府独大多年、风光无限的同知大人,如果一上来便叫顾云霁这么个毛头小子给扇了一巴掌,他还有脸在吗?陈家还有脸在吗?
所以陈循洲的底线是——不能交地,不能牵扯到他自己,除此之外,薛浏本人和其他相关人员,随顾云霁怎么处置。
而对顾云霁来说,他是叙州府的通判,根本目的不是要杀尽所有违法的贪官和不作为的官员,而是要把叙州府治理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真正的能臣,是用最小的代价达成最多人满意的结果。那种不顾一切也要处理所有涉事犯法人员,以实现心中“正义”的官员,说得好听叫贤臣,说得不好听叫莽夫。
陈循洲是一府同知,陈家在本地的势力又颇大,仅凭和薛浏的这一点勾连,根本不足以彻底将他拉下马。若是让他脱了层皮最后却安然无恙,反而会将顾云霁自己陷入危险境地。
水至清则无鱼,留一个身上有污点但能办事的官员,比留十个清正廉洁却毫无建树的官员要划算得多。
顾云霁新官上任不久,就遇到了张翠英状告薛浏的案子,他需要替张翠英申冤,也需要借此案来立威,故而他的底线是——顺利处置薛浏,并在此基础上为张翠英争取到最大利益。
不管怎么说,经过一番心照不宣的博弈,顾云霁和陈循洲各自的目的都达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