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骑着小木车,绕着塔骑了一圈又一圈,地面上因为鲜有人迹而长出的青苔,被她这段时间走路骑车给压出了显眼的痕迹。
骑车骑烦了,千把车子在台阶边停下,又跑到塔那个小门前去张望。
她蹲在门边,往门缝往里看,什么都看不见。又敲敲门,喊爸爸,也没人应。
“千,怎么又去看呢,看不见的,快过来吃饭了。”提着食盒过来的明真喊道。
他说了好几次,但千还是经常会跑到那门边看。
现在还好,晚上好歹肯回去睡觉了。
最开始几天,千晚上也不肯走,等到她困得不行睡过去了,才被抱回禅房睡觉。
然后早上一睁眼,在床上找爹,没找着,头发不梳脸不洗,就哭着跑到塔这边来。
明真和她解释了很多次,悟心师伯只是在塔中修行,过段时间就会出来了,但以往表现得很聪明,能理解他们意思的千,这一回展现出了拒绝理解的态度。
她对于离别似乎有种固执的认知,认为一旦离开,就永远也见不到了,因此她的伤心也持续了很久。
哪怕在日复一日的解释中,她终于相信了,也仍然不放心地要守在这里。
她之前满寺跑,现在竟然能每天就待在这么一个地方玩耍。
明真不太放心她一个人一整天待在这里,只好经常过来看看,修炼之余,也会把工具拿到这里来做木工。
他开始还怕惊扰到这里石壁洞窟中清修的大师们,后来见他们宛如石雕,什么动静都惊扰不到他们,便也习惯了。
他做木工的时候,千就蹲在旁边捡一些小木片小木块,搭积木一样玩。
捡刨花、抓木屑……再无聊的事情,只能待在这里的时候,都变得有意思了。
在明真搬着工具到这里来做活之前,千已经无聊到趴在地上扣地砖上的青苔,边边角角被她扣掉了一大块。
看她实在无聊,明真数次询问她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玩,千每次都疯狂摇头,再问她就要哭了。
这天,印合大师傅又过来看了千一眼,他身上背着锄头等工具。
千问他:“你要去干什么”
印合大师傅答:“去把花生挖了。”
他说话向来简洁,一般回答只有一句,但这次他难得多说了两句。
“花生地就在这附近,你要不要和明得一起去看”
明真赶紧推了推旁边专心玩木屑的明得:“你和印合师傅一起去挖花生,和千一起去。”
千还在犹豫,印合大师傅又说:“那里离这里很近,还能看到这边的塔。”
这话一说,终于是把千给骗走了。她拿着印合大师傅特地给她编的篮子,跟着去花生地里。
印合大师傅在菩提山上开了许多的田地,都在不同的地方,从前带两个孩子去过的那里是最大的一片,塔这边的只有一块不大的花生地。
印合大师傅锄头一掀,就有大把花生连着茎被翻出来。
他负责把花生挖起来,千和明得就一人提着一个小篮子,在后面挖出的土里翻找花生,从植株的根茎上把结的花生一个个摘下来。
采摘收获,天然有一种治愈的力量。
千认认真真摘花生,头也不抬,从蹲着摘到跪在土里摘,袖子裤子上都沾了泥巴。
摘了一天花生,连鞋子里都是土,脱下来里面一大片被踩成饼状的土。
她终于肯在天黑之前就和明真他们一起回去。
第二天继续摘花生,就这么收了三天花生,千玩耍的地方从塔扩大到附近的田地。
新收的生花生,千还在地里摘花生的时候就吃过了,咬在嘴里时,花生壳上的泥都没擦干净,让她呸呸吐了半天。
她不是很喜欢生花生的味道,等到印合大师傅把花生炒了,她就背起了一个布兜子,挂在身上,里面放了一兜炒花生,每天在塔边转悠的时候就咔嚓咔嚓吃着。
印合大师傅收完了花生,把地锄了一遍,准备接下来用那块田种药材。
千和明真明得都去帮忙,明真在旁边另开了一块地,准备和印合大师傅学种药材。
在此之前,明真都不知道,擅长做馒头和种田的印合大师傅,最擅长的其实是“药”。
千入寺几个月,能长得这么强壮,少不了他的食疗。
千也拿着一把小锄头,和明得一样,在明真划出来的线里面使劲挖。
挖一阵累了,跑到一边印合大师傅带来的篮子里找吃的。
今天是盐水煮花生,千最喜欢吃煮花生!
再配上印合大师傅烧的草茶,凉丝丝的,最适合这样大太阳的午后。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塔终于有了动静。
因为悟心太久没出来,千最近又开始焦急地绕着塔转了,连带着明真也开始着急,毕竟孩子每天都要问他十次以上“爹什么时候出来”
早上起床问,中午吃饭问,晚上睡前问,玩耍中途突然问,哪怕暂时转移她的注意力,她想起来了还是要问。
明真感觉悟心师伯再不出来,他也快招架不住了。
悟心出塔的那天,千还是骑着小车在旁边转,最近天气有一点转冷,她多穿了一件小袄,袄上有两个口袋,鼓鼓囊囊装着花生。
她停下来掏花生吃,正咬着,就看很久没动静的塔小门被打开。
很寻常地打开了,既没有突然白日惊雷,也没有漫天红霞异象,就是门打开钻出来一个带着青茬的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