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细雨刚光临过的傍晚,青山峻岭的粤北山区小北村。
土砖瓦房在青山绿黛中显得格格不入,几只飞鸟寂寥的盘旋在竹林之上,泥泞的小路沿山而上,雨后的道路坑洼不平,一不小心,脚下就是悬崖万丈。
贫瘠,逼仄。
繁华是城市的假象,寂静是山村的常态。
但今晚的宴席打破了这种常态。
红绸布绿罗衣,竹棚搭建的戏台上贴着“龍鳳粵劇團”五个大字,舞台背后清一色穿着扩口中袖的广绣企领长袍、腰扎“板带”的演员在镜子前慢条斯理的描妆。
“快,抓紧状身,宴席要开始了。”
剧团团长刘辉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横着食指对描妆的人都扫了一遍,蹙着眉头让助手对凤冠霞帔轻拿轻放。
“哎呀,催什么,眉毛都画歪了.......”
花旦娇嗔一声,男人们瞬间酥绵了起来。
与后台的混乱相比,舞台外人群乌泱泱一片,端坐在竹凳子上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废弃木头雕刻而成的巨大茶桌霸道的放在人群前方,采茶队的张武咿咿呀呀的哼着粤剧。
“一洗二泡三精华!来,试试今年的新茶。”
看见托着竹烟筒吞云吐雾的老余和采茶工们走过来,张武大声朝他们吆喝着,皮笑肉不笑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老张,你捻起个兰花指泡茶,牛高马大,小心别人说你乸型(娘娘腔)。”
老余抄过一旁的竹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自顾自翘起了二郎腿。
“啊呸!顶你个肺,我孩子都打酱油了,你扯什么狗屁。”
老张朝地上吐了一口,老余端起桌上的茶杯啐了一口说:“稍安勿躁嘛,最近肖尧的客户刘老板的白沙山茶交货了没”
“三天后。”老张盘算着。
“听说迟点实行包产到户,咱还能吃香喝辣吗”
老余瞥了淡定的老张一眼,抓起盘里的炸竹虫扔进嘴里。
“船头惊鬼船尾惊贼,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真要实行,日子还远着呢。”
张武拿出竹蒲扇赶着蚊子,背后人堆传来一阵喧嚣。
“谁那么大动静。”采茶队搬运工小力匆忙赶来,掸了掸身上的茶叶碎。
“还用问,一个女人三个墟,可以成行成市(集市)的,就只有江皓了。”
老余转头看着一个个青春狂热的身体,摇头蹙眉。
只见一群女采茶工围着一个看起来个头不高,肤色黝黑且精瘦的年轻男人,熙熙攘攘之中只见男人一脸无奈羞涩。
小力却满脸的艳羡。
“你也不管管江皓,比那些唱戏的还风流。”老余不齿。
张武冷哼一声,抓了一把瓜子壳扔老余身上。
“你估个个都好似你甘咸湿咩,江皓出名的担屎五偷食,都话岁卜卜脆,如果不是他家太穷,早成家了。”
“我看啊,不是别人拣他,是他眼角高。”老余泛黄的指头从兜里掏出烟丝塞在烟孔里,摇摇头感叹。
江皓借着巧力,皮笑肉不笑的逃出重围,窸窸窣窣的逃到张武边上,抄过竹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嘶!“今天的数。”江皓从本子上撕下一页纸递给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