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静秋握着手里那张烫手的银行卡,最后还是咬牙进了监狱。
望着尤静秋前去探监的背影,尤骄阳突然掀开衬衫的衣角,露出腰上红肿的文身。
那是一条银色的狗链文身,是那个女人亲自一针针刺下去的。
在刺青的时候,她还告诉他:「我妈妈说过,不乖的人,只要拴起来训一训就乖了。所以,你要乖一点。」
他脑海里浮过对方那张像洋娃娃一样精巧可爱的脸,再一想到她拿着文身针给他刺青的冷酷样子,忍不住咬牙切齿地骂道:「狗女人!」
过了片刻,尤静秋便抹着泪从监狱大门中走了出来。
尤骄阳走下车,递给她一张手帕,「擦擦,哭什么,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尤静秋一屁股坐进副驾驶,擦着泪剜了一眼尤骄阳,有些怨念地数落起他来:「那是你的亲妹妹,是这个世界上跟你最亲近的人。骄阳,你以前明明很疼你妹妹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漠了?」
又觉得自己说的话太伤人了,尤静秋嗫喏了下唇瓣,心虚地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不关心她,只是觉得你不像从前那样宠着她了。」
「你够宠她了吧,都把她宠得送进了监狱。」尤骄阳一句话把尤静秋堵得无话可说。
坐上了驾驶座,尤骄阳启动车子,有些倦烦地说道:「我早就发现她心术不正,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做了不少缺德事。我不是没有提醒过她,可她根本听不进去。」
「你是当妈的,在你眼里,我跟明月都是令你骄傲的孩子。可你根本就不知道,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们是什么样子的人。就说明月造谣伤害其他女同学,买通混混羞辱竞争者这些事,你敢相信是她做的吗?」
尤静秋面色微白,紧捏着手中的帕子,那是满心苦涩。「我...我不知道。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明月会做出那种事来。」
尤静秋这辈子做的最没底线的事,就是偷了莫音书的丈夫。
至于那些犯罪的事,她还真的不敢碰。
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做过那么多没底线的事。
「明月把自己作进去了,坐几年牢就出来了,你也别太焦虑。现在,你该做的是尽快振作起来,找一份安稳的工作,等明月出来后,一家人再重新开始。至于徐泽清...」
尤骄阳脸上闪过一抹嘲弄的笑意,他说:「莫音书死的不明不白,我不相信徐泽清是完全清白的。妈,他能那样对待自己的发妻,谁又敢保证他不会那样对待你?」
「如今明月没有了利用价值,我因为家庭原因恐怕也受不到联盟器重了。咱们母子三人对他而言没有可取之处了,你得防着他,小心他反咬你一口。」
尤明月前段时间将徐泽清砸得头破血流,他们这个家,就要快散了。
「还有。」尤骄阳严肃地警告尤静秋:「妈,你不是个多聪明的人,你仅有的智商都用来勾引徐泽清了。徐星光那边,我劝你最好是放下所有恩怨,不要去招惹她。她不是你我能对付得了的人。」
身为旁观者,尤骄阳将最近发生的事看得很透彻。
他听人说过,夏侯家族的小公子是个恃才傲物,极难接近的世家公子。他见过的美人极品何其多,不可能因为徐星光的容貌,就对她青睐有加。
他们能发展成为朋友,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
加上前段时间,徐星光跑去西洲市姜家大闹一场,不仅大肆宣扬了姜恒的卑鄙行径,还大张旗鼓地送了一对棺材过去。
而姜家被她如此羞辱,没有伤她分毫也就算了,竟还真的答应要放姜恒的血来还债。
可见,徐星光还有着他们
不知道的背景。
如果她的背景是霍闻安,那倒还好。如果她的背景是她自己,那徐星光此人,就真的不能招惹。
「你对她的评价倒是挺高。」尤静秋听不得尤骄阳夸赞她。
哪怕她知道,徐星光那丫头的确城府很深,不是她能对付的,但她却不肯承认。
她对付不了莫音书也就算了,连莫音书的女儿都对付不了,这辈子还真是活得窝囊。
尤静秋酸溜溜地说:「她都把你妹妹送去了监狱,你还在恭维她。」
「总之,你给我安分些,离徐星光远点。至于徐泽清,你也别管他。等着看吧,徐星光就快要收拾他了。」
闻言,尤静秋心中咯噔一响。
她对徐泽清是一片真心,并不愿意见到徐泽清被徐星光针对,便敷衍尤骄阳:「我知道了。」
尤静秋口头上答应了尤骄阳,心中却惦记着要早些回家,提醒徐泽清要提防徐星光那个恶女。
回到家中,尤静秋满屋子找了一圈,发现徐泽清竟然不在家。
「这人跑哪儿去了?」他刚出院,脑袋上的伤口还没痊愈呢,怎么就出去了呢?
尤静秋赶紧给徐泽清打电话。
电话响了片刻,徐泽清才接听,他说:「我在南城这边考察工程进度,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得知徐泽清带着伤还要去工作,尤静秋有些心疼他。
尤静秋告诉他:「我去见过明月了,她在里面适应的还不错,就是总有些失眠。」
闻言,徐泽清冷淡地应了声知道了,便说:「我这边有人在呢,回头再说。」
「好。」
电话刚挂断,家里的座机又响了。
尤静秋拿起座机,听见一道男音客气地询问道:「请问是徐先生家吗?我看到了你们的房屋出售信息,家里有人吗?我们下午想过来看看。」
闻言,尤静秋着实吃了一惊。
徐泽清要把房子卖了?
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没有跟自己商量过!
他们可是夫妻啊!
「不好意思,我家下午没人在,晚上再给你回电另约时间。」
「好的。」
挂了电话,尤静秋去到厨房,想煮杯咖啡。因为心神不宁,布粉的时候还不小心打翻了布粉器,咖啡粉散了一地。
尤静秋拿来扫把扫地,但咖啡粉却越扫越脏。
她突然丢掉扫把,蹲在地上抱膝痛哭起来。
她感到很委屈,脑子里,总反复出现徐泽清那天骂她时,说的那些羞辱的话。【你以为,靠出卖身体,你就能把两个孩子好好养大?】
这句话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的杀伤力,都抵不过徐泽清带给她的。
那可是她这辈子唯一爱过,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甘愿当了一辈子地下情人的男人啊!
别人不知道她的不容易,徐泽清还能不知道吗?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去当外*围啊。
尤静秋出生在农村,母亲曾是村里最貌美的女人,嫁给了镇长的儿子。后来,丈夫去外地经商,钱没挣到,还染上了赌瘾跟毒瘾。
自然,嫖也没有落下。
后来,尤静秋的父亲因为嫖被抓,警署给他做尿检的时候,发现他竟然碰了毒。
直等警署的电话打到了家里,尤静秋那个可怜的母亲,这才知道自己的丈夫究竟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尤静秋的父亲进监狱后,她爷爷受儿子的影响被革除官职,她的母亲也跟父亲离了婚。
离婚后,母亲独自带着她进城
打工。
尤静秋的母亲在工地上找了一份当厨娘的活,没多久,就跟工地丧偶不久的包工头结了婚。
尤静秋跟着母亲和继父生活了几年。
当注意到尤静秋出落得越来越貌美时,继父便对她起了歪心思。
那个畜生,他竟然把尤静秋当做礼物,送给了一个地产公司的老总。
尤静秋跟着对方生活了两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耗在老总身边。但老总却被仇人用刀刺破喉咙死在床上,尤静秋因为上厕所侥幸躲过了一劫。
那之后,尤静秋就沦落风尘,走上了不归路。
这些隐情,别人不知道,徐泽清却是清楚的。
可他却拿她那不堪的从前来羞辱她!
擦掉眼泪,尤静秋将垃圾倒进垃圾桶。她站在这个过分寂静的屋子里,望着眼前这熟悉的一景一物,总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这个家是莫音书跟徐泽清婚后从上任房主手里买来的,重新装修成了莫音书喜欢的复古美式风格。
尤静秋搬进徐家时,为了彰显自己这个女主人的身份,便将莫音书的那些照片全部拆下来打包丢走了。
但照片能丢,这屋子里的摆件跟家具,却是莫音书亲自挑选布置的。
此刻,站在莫音书生活了二十年的屋子里,尤静秋竟觉得有些恐慌害怕。
她以前是不怕的。
但自从褚太太说莫音书的死,可能和徐泽清有牵连后,尤静秋就有些怕了。
她总觉得莫音书的亡魂还徘徊在这间屋子里,虽是都有可能找他们索命。
尤静秋竟不敢独自一人呆在这间屋子里,她飞快上楼,跑进房间提了几只包,就离开了徐家。
尤静秋是彻底没钱了,她打算把包买了,看看能不能凑点钱送去给尤骄阳用。
那孩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那00万,尤静秋心里总不踏实。
她想卖了包包凑点钱给尤骄阳送过去,他在单位上班,有很多地方需要花钱。
尤静秋没敢把莫音书生前用过的那些包卖了,她心里有些忌讳。她这次带过来的包,全都是她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其中有两只包,是顶级奢侈品牌的鳄鱼包,在二手市场也很有收藏价值。
老板看到鳄鱼包,态度十分热情。
一番鉴定,确认尤静秋带来的包都是正品无疑,且品相成色都很完美,老板给她开了个不高不低的数。
6只包,一共卖了30万。
以前经营着美容院的时候,她每个月净赚的都不止这30万,时隔多年,尤静秋再一次感受到了没钱的难处。
尤静秋跑去男装店,想要给尤骄阳买点用得着的东西带过去。
她走进一家奢侈品店,给尤骄阳挑了两双款式简单,低调不会出错的皮鞋。又给他买了两对袖口,两条领带,一件墨色衬衫。
拎着东西走出店铺,尤静秋打开微信给尤骄阳发信息,问他这会儿在没在宿舍。
尤骄阳告诉她:【不在宿舍,在外面办事。怎么了?】
尤静秋说:【我给你买了点东西,打算送过去,你不在的话我就不来了。你哪天放假,回家来拿也行。】
尤骄阳问她:【哪儿来的钱?】
尤静秋也没瞒着他,直言道:【我把包卖了,打算把剩下的钱存起来,给你和你妹妹留着。】
尤静秋对两个孩子,倒是一致的公平公正。
有一块钱,她都得会换成五****女儿各得五毛。
尤骄阳知道她卖了包,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想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复尤静秋:【妈
,以后有钱了,儿子给你买更好的。】
看着尤骄阳发来的文字,尤静秋心里这才觉着安慰点。
她忽然意识到,只要儿子女儿活着,身体健康,无病无灾,就是最幸福的事了。【好,我等呢。】
收起手机,尤静秋准备回去,抬头却瞥见站在对面奢侈品皮具店门口,站着一个背影打扮十分眼熟的男人,对方正在打电话。
徐泽清?
尤静秋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定眼一看,的确是徐泽清啊!
尤静秋清楚记得,今早她出发去监狱探望尤明月时,徐泽清也已经收拾好了,说是要外出去办点事。
他身上穿的,便是一身藏蓝色的条纹西装。
奇怪,徐泽清不是说他在南城考察工程进度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南城离这片商业区,驱车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还得走高速才能做到。
尤静秋掏出手机,看了下她给徐泽清打电话的时间,发现距离他们上次通话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如果他是在电话挂断后,便动身回了市区,那时间上倒也对得上。
可他一个大男人,独自跑来商场做什么?
尤静秋有过许多年当外围的经历,后来经营美容院,常年跟那些情感经验丰富的女士们打交道。对男人出轨偷腥这种事,她十分有经验。
尤静秋面色一沉,调转脚步朝对面走廊走去。
她穿过横栏,还没抵达对面的走廊,就看到徐泽清收起了手机,单手插兜走进了他面前那家奢侈品皮具店。
尤静秋下意识停了下来。
她站在横栏中央,眼睁睁看着徐泽清进店后,走到一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身旁。
他低着头在询问她什么问题,深情温柔,十分有耐心的样子。
而这副模样的徐泽清,尤静秋很多年都不曾见过了。
她捏紧手里的购物袋,步伐僵硬地走向那家皮具店。
尤静秋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当场拆穿徐泽清呢,专柜的男顾问便发现了她,向她弯腰致意:「女士,欢迎进店选购。」
里面的男人漫不经心地回头朝门口望来。
当看到门外的尤静秋后,徐泽清神情慌了几秒,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站在他身旁的年轻女子倒是没有回头,她接过购物顾问包装好的包,抬头朝徐泽清露出了一个恬淡美好的浅笑,「我买好了,走吧。」
女孩下意识挽住徐泽清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