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幅并没有很长,但赵苡然却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盼望着在这字里行间想象出爷爷在台灯下用那遒劲有力的手掌写字的场景。
信中说的很隐蔽,不过她读明白了。爷爷在用他隐塞的话语向她表达着赵安平也一定会欣喜欣慰的感情。
她带着热泪盈眶的眼眸回头望向男人,抽噎着“被子呢?”
“什么被子?”董放细心的帮她擦着几行被不小心留下的热泪,微笑地看着她。
“百家被。”信中明明提到了奶奶特意给她缝的。
董放失笑了一下,差点忘了那个重要的物件。他说要等他们过去自己拿,他昨天没有带回来。
赵苡然有些生气地问他“为什么你昨天不带我去?”
他说自己是有正经事做的。
女人的想法他清楚,爷爷不想参加婚礼的心思他也明白。
怎么两全,他也动了脑筋。
董放重新订购了台可以直播投放的电视大屏安装到了爷爷家的那面电视墙上,婚礼当天摄像机的画面可以同时转播到那台电视上。
这样,爷爷奶奶也可以实时看到了。
赵苡然的泪本来是止住的,听此她又撇嘴的厉害,也不知道是埋怨还是其他“我还以为你在车上是哄我开心的。”
说完,她哇哇哭得更厉害了。
她这一天被触动过太多次,以至于此刻流出的眼泪根本不需要酝酿。
泪水中她看见近在咫尺的男人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么半含着笑地看着自己不急也不躁,传递出来的意思是她想哭多就哭多久。
赵苡然委屈着咽声“你怎么不拦着我点?”
言此,她一边从他手里抽过纸擦泪,一边恨恨地瞧着他。
“拦什么?我还没见你这个样子过呢。”董放嘴角暧昧地上扬,没有动作是因为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女人明知故犯,挑刺说“人家都说了今天不能随便掉泪。”
“哪那么多讲究?!现在又没外人谁还看着你?再说了,你现在说是不是有点晚?”
董放说完拿走她手上的信纸重新折了折“还是先给我放着吧,别一会儿被你当成鼻涕纸擦了。”
赵苡然眼睁睁地看着他每一步的动作,有时候细细观察起一个人就在某瞬间。
他穿着短袖上衣,两只手臂上盈盈绕绕的刺青图案在此刻又被显眼地露出。
董放身上哪个地方都和温文尔雅挂不上钩,他皮肤偏黑偏暗像整天暴晒的老农民才会有的肤色,手掌大又阔,指头也是粗粗壮壮的。
男人又钟爱刺青纹身,除了旁人容易发现的两臂上,其实在他右侧腰窝还有很大一片。
那块地方也有几个年头了只不过平常都“藏”起来很少有人知道,赵苡然第一次见的时候亦然被吓了一跳。
随便一瞥眼,就是两大团黑青色的图案。那种刺青艺术她不太懂所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男人没急着告诉她答案,反而是在好久之后的某个晚上他趁赵苡然快睡着的时候才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他说那块是自己在五年前的赌注。
腰窝间刺下的是一头猛兽和一朵象形的花。他特意让刺青师设计得抽象一些,那头猛兽没有具体的名字,那朵花也没有品种。
但确实是由玫瑰与野兽得来的灵感。
他把那头野兽想作自己,把那朵花想作赵苡然。
一起刺到身上的时候他们还没有任何关系,当时他就想清楚了。要么把这里当成是连他也解释不出的艺术,要么就是之后他和女人的缩影。
当时一针一针刺下,他对赵苡然的念想也在一刻一刻升高。
和他相处这么久,赵苡然也逐渐忽略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刺青带来的冲击力。因为那些图案可能会掩盖肌肤,但却掩盖不住男人由内而外散发的品质。
董放有被世俗不看好的刺青,也有深情和温柔。
她忽地盖在那双刚把信装进信封的大手,轻轻吐字“如果以后我也变成奶奶那样,你会不会像今天的爷爷一样照顾我?”
董放睁大双眼慌乱地抬眸对上那双认真的眼睛,眼神中先是惊讶再是像陨石坠落后的寂寥“媳妇儿,我生气了!咱俩刚结婚第一天你就不盼我们好么?”
赵苡然还没再回复,他又接着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刻,坚定的底气驱散了他眼眸里所有的情绪。
女人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家里人都在保佑着你,连我都还想借着和你的后半辈子享福呢。”董放把信往身前的茶几上一扔,重新把女人紧紧地拥进怀里,他说家里的长辈们才舍不得让从小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的然然受罪。
赵苡然停了停,将头舒服地靠在他肩膀一侧“我不是在盼我们的不好其实我一直觉得家里的每一对长辈都很幸福。”
她最值得骄傲的一点就是家里的长辈们都各自经营着很幸福的夫妻关系。哪怕奶奶现在的情况不能同正常人相比,但换个角度来说她觉得爷爷奶奶这样的相处也很幸福。
奶奶可能会在糊涂的时候忘了很多人,但这么多年她却从没忘记过爷爷。
她也明白,在父亲赵安平过世之后,他们老两口对她这个孙女唯一的期望就是可以平安。所以这么多年,考学工作奖项都不在他们高兴的标准行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