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蒙蒙亮的时候,周嵩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袁月苓睡得不踏实,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等意识到是周嵩的手机在振动以后,正在犹豫是叫醒他还是帮他按掉,周嵩已经抓过手机看向了屏幕。
随后,他轻手轻脚地拿着手机下了床,向门外走去。
袁月苓把大半个脸藏进被子下面,眯缝着眼睛观察着。
看到周嵩出门前,还回头往自己这边看了,她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你说郁盼望失踪了是什么意思?”周嵩大吃一惊,连忙又捂住嘴巴,看了一眼病房方向,走开了几步。
“……”
袁月苓在心里默数了20个数,她掀开被子的一角,轻手轻脚下了床,朝门口走去。
“我不知道,我一整晚上都在医院里。”周嵩还在讲。
“……”
“小洁,你先别着急,先等一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周嵩背对着病房,没有看到袁月苓探出来的半边脸。
“……”
“行,我知道了,先挂了。”周嵩放下电话,又给胖哥拨了回去,打了两三个都是无人接听。
周嵩给唐小洁回了两条信息,心下也有些不安,却也无法可想,便回到自己床上去了。
嗯?月苓的床怎么空了?
接着他就听到一阵冲马桶的声音,眼神迷离的少女从卫生间走出来,打着哈欠爬上了她自己的床。
心里要挂念的事情太多,周嵩这个回笼觉睡得不好。
约莫点时,他起床洗漱,穿上衣服准备回学校。
“今天的核磁真的先不做了?排队可还得好几天呢。”袁月苓坐在床头看着他“这两天圣水啊盐啊那些仪式也从简了,新鲜劲过了是吧?”
周嵩拿过圣水瓶和盐包,在袁月苓的床周围慢慢洒成一个圈,一边洒一边解释道“不是和你说了嘛,你那个脚环不一定能做核磁共振,你先找大夫问问清楚,学生还是得读书不是,等下课马上回来陪你,好不好?”
话刚说完,也不等袁月苓回答,他就俯身在少女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急匆匆逃也似地离开了。
袁月苓紧紧咬着嘴唇,目送着周嵩的背景消失在门口,眼里好像要喷出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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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熙躺在宿舍的床上,用力地闭着眼睛。
虽然躺在宿舍,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仍然在随着海浪摇摆,起伏,摇晃……
昨晚,昨夜的一切,都一直在眼前挥散不去。
少女的哭喊与她又脏又湿的棉袜,恐怖的雷鸣和惊涛,蓝鳍的怪鱼和闪亮的鱼叉,还有郁盼望的鲜血……她真的流了好多血。
这种感觉好奇怪,就好像昨天晚上忽然进了一个副本,今天早上就又被传送回了学校里,如此的割裂,如此的不真实……
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是自己手上的一片刺伤,那怪鱼的背鳍真是毒得很。当时碰到,痛得差点失去意识,现在时时袭来的余痛又让自己怎么都睡不着。
范熙翻了个身,打开了悬挂着的小台灯,摸出枕边一本小小的书。
真皮皮套的黑色封面,上面有着烫金繁体的“聖經”二字,小心翼翼地拉着小十字架将拉链拉开,范熙翻到红色丝带夹着的那页。
这是郁盼望临别时的赠礼——红丝带垂下来,骚得他的鼻子有些痒,深吸一口气,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油墨香。
“少年人出门以后,天使陪伴着他,他的狗也随着出去,与他们同行;他们二人取道前行,第一夜,宿在底格里斯河畔。当少年人下到底格里斯河边去洗脚时,忽然从水里跳出一条大鱼,要吞噬少年人的脚,他便喊叫起来。天使对少年人说“用力捉住这条鱼吧!”少年人就用力捉住了那条鱼,拖到岸上。天使对他说“剖开这条鱼,挖出它的胆、心和肝来,保存着,把脏腑等都抛掉,因为胆、心和肝能作良好的药材。”……他回答说“鱼的心肝,若在魔鬼或恶神缠身的男女面前焚化成烟,一切恶魔都要从他身上逃走,永不再住在他内……”
胖哥打了一个哈欠,合上这本书,小心地拉好拉链,又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欣赏起来。
那是清晨自己和郁盼望在船上的合影。
少女虚弱地半躺半坐着,自己则努力地笑着,在他们身后的,是那条已经失去蓝色光泽的怪鱼。
“这个鱼,真的有那么神吗?”胖哥自言自语道。
他轻轻长按屏幕,把这张照片设为了锁屏壁纸。
想了想,太羞耻了,果然还是设置为桌面壁纸就好了吧。
“盼望……hpe……”范熙脱口而出了这个词语,细细品味着,仿佛这两个字当中蕴藏了无限的魔力。
是啊,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一切都失去盼望的呢?
故作佛系和无欲无求的生活,时不时还切换看穿一切的人生导师姿态去劝说别人,不仅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自己。
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只能强忍着绝望活在世界上,范熙想。
希望是一剂甜美的毒药。
这个小女孩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如果将来它又被她亲手熄灭,我将往何处去?
打个电话问问怎么样了,应该不算失礼吧?怎么说也算是准未婚夫吧。
算吗?不算吗?算吗?不算吗?……
还是……永远只是“哥哥”而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