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对方看了很久,而后将目光慢慢移动到了落在对方脚边的石头上。那石头上沾染着血迹,身旁就是被它关照过的对象。
凌夜一动不动地望着何中盛折断的脚踝,在某一个瞬间,他眸中突然毒光一掠,旋即骤然上前,一把取来那个被何中盛别挂在腰间的榔头,举手便砸……
砰……
砰……
他起初半站着,但随着榔头的落下,却被连贯性慢慢带趴了下去。
嘣……
嘣……
他趴跪对方的身前,依左手撑着地面,右手不断地举起,不断地落下,那夯砸的声音也愈发低沉,愈发沉重,直到最后……
啪嗒……
破瓜崩坏,他脸上也被溅上了一片红白……
他一动不动地举着右手,面无表情地望着眼下的破瓜,不知多久,方才慢慢放下榔头,随后开始平静地搜刮对方身上的财物,但只获一个钱袋。他也没有掂量,只看了一眼便踹进了怀里,随后先拿起榔头,再将何中盛拖到河边推到水中。
人死身轻,犹若朽木。先作沉溺,又被河水排异上浮,遂翻身朝下,开始随波逐流,慢慢向下游飘去。
凌夜一动不动地望了对方一会儿,而后便随手将榔头丢还给了对方。
扑通。
但这失主之物,却不比旧主轻盈。索性有把柄作浮,不至于沉溺河底。
水且流动,使它摇曳。
风稍一送,它便追随而去……
是日,黄昏落幕之时,此河流下游末路。
一方丛地不远,小河化作溪流为邻。但尽头却又积聚为湖,却是个少有途径的山野之地。
此番,丐员老赵正一动不动趴浮在那小湖和溪流构成的瓶口处,但风一吹,瑟瑟寒意便将他意识激醒,这水中毛鱼则在游荡中用涟漪将这来客的眼帘映开。
“我……”老赵在心中呢喃,尽管眼睛睁开却也稍待片刻之后才视觉清晰,却见眼前有事物游荡,仔细看去,才见是一条受惊的小鱼苗从自己身边开溜。
“……”他为之沉默,又望着鱼儿藏进水草之中,此时方才完全恢复神志,便慢慢想起自己昏死前发生的一切。
“我当日随那些九流势力前去围观,但他们却尽都不敢在大势力赶赴之前靠近绝情门……”老赵目里清净,他一动不动地望着身下的溪水,心思却慢慢回到了不久之前。
“若非是我着实按捺不住心中的热潮和激动,既不会选择提前十数日就去往那里蹲点,以寻找一处好的作壁上观处……也不会,有幸在当日看到你……”想到此处,老赵又仿佛回到那天,他且躺在绝情堡南外林地间的一株大树上闭目假寐,口中还衔着一根草,只等风雨到来,可谓悠闲悠哉。他记得未过多久,便在云荫蔽日之时突然听见有马车声从南侧传来,于是便睁眼看去,即看到一辆破旧的马车从林木之间的缝隙中穿过。虽然那马儿是踱步前进,也只是那白驹过隙间的一眼,他却看得清楚:那个一头白发的男人负手立于架上,巍然闭目。而在他身后,则蹲坐着一个搂着双腿的少年。那少年满脸麻木,尽管垂着面庞,却被他透过对方低垂着的眼睛看到其内心深处的空无。
而后来,他便知晓:那个白发男人,便是曾经煞却无数英雄好汉,最后又收走无数亡魂陪葬的凶魔凌云志。而那个被他带回绝情门的少年,尽管他不曾进入绝情堡近观事态的发展,且事后众说纷纷,猜忌无数,但包括他在内的有限几人却都断定:这少年,铁定是那凌云志那厮的血种。至于他的名字,至今也无从知晓,此后也不曾见过。
时至今日,一切的恩仇血怨都被时间掩埋,只是不曾消失。因为这仇恨怨念的埋藏处,不是厚土,而是人心。
“究是徒劳一场,还是另有定数……”老赵望水自问,随后便翻身躺平,大字朝天,却见天幕红霞如血,另与靛云纠缠。
他目中掠过绯霞流云,昏幕下也只那一双眼睛明润。但此地无人,终究远去。
“小子……这次算你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