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抵达尾声,风间琉璃的低唱自画外响起,幽怨苍凉,便如同井中的孤魂,如泣如诉:
“倦兮倦兮,鬼骨面君;
来路已渺,回首成空;
断丹浮海,相望孤城;
犹记日昔年恩重,恨水长东。”
剧场内短暂安静了片刻,有身穿着和服的老人起身,发出长啸般的赞叹,紧接着全体观众起身,掌声如雷。
结尾的故事便是这出“新编古事记”所创新的地方,原来八岐大蛇就是伊邪那美的化身,在黄泉徘徊多年的她终于以蛇躯重返人世,就是为了报当年被丈夫遗弃的仇,这条复仇之路终究被须佐之男所斩断。这是一个被抛弃的妻子对丈夫和他所创造的整个世界的复仇,尽管这复仇本身是邪恶的,可一想到她曾经遭受的痛苦,又让人有些于心不忍。
风间琉璃的演绎太美,歌声也太哀凉,在整个演出过程中,愁云惨雾弥漫在歌舞伎座,观众们的情绪被这完美的演绎所勾动,仿佛瞬息穿梭于神话与现实之间。
激动的歌舞伎评论家忍不住走上舞台,他拥抱风间琉璃,嗓音嘶哑地赞叹,他说这是他有生以来看过的最完美的歌舞伎表演,全场观众也为这演出所感染,潸然泪下者数不胜数,低低的抽泣声仿佛一阵阵海潮在观众席里回荡。
贵宾包厢内,上杉越几乎要忍不住冲了出去,好在演出刚刚结束,便有侍者将一枚白色的信封送进了包厢,信封里是一枚特别邀请卡,邀请包厢内的贵宾去后台参观。
向后台的走廊曲折蜿蜒,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黑道保镖夹道鞠躬欢迎,他们的胸口都钉着代表猛鬼众身份的“鬼”字徽章。
分明猛鬼众已经输掉了这场黑道战争,明面上的势力已经被蛇岐八家一一拔除,但从这里的情况来看,蛇岐八家完全误判了猛鬼众的组织结构,他们所击溃的只是依附于猛鬼众的帮会,而他们真正的核心,精锐的“猛鬼”们已经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东京。
与刻板印象不同,猛鬼们看上去并不狰狞凶狠,他们都恭敬沉默,彬彬有礼,像是庄严的武士,或者说,更像是蛇岐八家的精锐。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黑色的木门,木门前穿着黑色和服的樱井小暮安静地等待着,看上去和从前一样明艳动人,她向着走来的贵宾行礼,把门拉开。
众人走进门内,樱井小暮跟着进来拉上了木门,侍立在风间琉璃身边。
里面是一间敞亮的和式大屋,窗外人声鼎沸,那是观众们意犹未尽的喝彩,屋内就显得寂寥空旷了,对比强烈。风间琉璃披着猩红色的袍子,正跪坐在镜前卸妆。
上杉越终于忍不住,一个箭步冲到了风间琉璃面前,扶住他的肩膀,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
这个老男人速度快如闪电,几乎叫人反应不过来,就连樱井小暮都没来得及阻止他。
“你……你是我的儿子吗?你叫源稚女?”上杉越的声音当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身为蛇岐八家曾经的皇帝,他似乎并不在乎源稚女和猛鬼众混在一起,只想确认眼前这个男孩的身份。
风间琉璃不悦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想要挣脱,却发现眼前这个老男人力量竟出奇的大,扣在他肩膀上的两条手臂像两根铁钳,令他简直动弹不得。
这简直匪夷所思,风间琉璃很清楚自己与哥哥一样,都是传承了皇血的怪物,光凭**力量就禁锢住他,这种事连后面的昂热都做不到,他不由得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叫上杉越,曾经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可能是你和你哥哥的亲生父亲。”昂热微笑着解答道,“当然这一点还不是很能确定,得麻烦你去做个亲子鉴定才行。”
听到这样不得了的消息,风间琉璃脸上却没有半分动容,他只是挑了挑眉,从容地说道:“那就请稍坐片刻,让我把妆卸完,再陪诸位聊聊吧。”
上杉越这才松了手,只是目光一刻不肯从风间琉璃脸上离开,尽管他的内心已经十万火急,但为了给眼前的孩子留下一个好印象,他还是坐了下来。
众人围着风间琉璃落座,绘梨衣牵着路明非的手坐在一起,昂热和上杉越这两个老的坐在中间,恺撒和楚子航两人并排坐在一起,芬格尔坐在边上。
年轻人们将目光投向昂热,昂热摆了摆手:“这是你们年轻人的聚会,本来没我这个老家伙什么事,既然不是来纯粹欣赏艺术的,那有什么事你们年轻人自己谈吧。”
这是让路明非他们全权处理的意思了,路明非对这节奏倒是熟悉,在芝加哥拍卖会上昂热就这样安排过。
风间琉璃终于卸完了妆,此刻的他看上去是一位素白纤细的少年,他朝着众人微微一笑:“今天来的贵宾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连昂热校长这样的大人物都愿意屈尊前来,实在令我受宠若惊。”
上杉越哼了一声:“不必给这老家伙面子,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直接说,他不敢对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