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太史慈的话,相视苦笑起来。
还真敢说啊。
要知道张角引起的黄巾之乱,至今是天下统治阶级的梦魇,不仅对汉廷,更对天下士族豪强产生了极大的破坏和伤害。
本来在当地占据大量土地,成为一方士族豪强,在天下大乱的洪流中,被蜂拥而来的黄巾军队和饥民将其家产和土地肆虐殆尽,而作为黄巾之乱的始作俑者,张角被全天下绝大部分士族视作仇雠。
张角死后,黄巾之乱平息,世易时移,曾经和黄巾军扯上关系的人,无论是士族还是百姓,都拼命隐藏和黄巾军曾经的关系。
但如今太史慈却不加掩饰道出自己和黄巾军的的关系,而且和其首领张角关系如此密切,万一传了出去,将来他的仕途,很可能会大受影响。
袁熙也是没料到太史慈这么直接,搞得想补救都来不及,不由苦笑道:“亲传弟子?”
太史慈摇头道:“不算,受过指点,但有师徒之实。”
袁熙问道:“为什么后来离开了?”
太史慈沉默一会,说道:“后来黄巾军变了。”
袁熙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
“他们有改变天下的志向和理想,却没有改变天下的思路和方法,所以无法约束本为反抗不公的人们,最后让事态失控,从而走向相反的方向,本为拯救天下,最后却成了天下的敌人。”
“本来你们要对付的是拥有百千家奴的豪强地主,你们却无法打败他们,只能转而对付和自己一样的百姓,那些豪强却趁机收编你们壮大起来,成为了一方霸主,用伱们来升官发财,驱使你们谋取私利,将你们变成了兵匪。”
“一念为善,一念为恶,中间只隔了很薄的一层纸。”
“作为一切起点的张角,虽然初衷是好的,但身为带头人,没有给黄巾军指出正确的方向,从这点上来说,是不够格的。”
“你懂什么!”一直沉默的杨凤愤怒出声,“作为衣食无忧,搜刮民脂民膏的士族,你不配有资格评价他!”
她奋力站起身,就要往袁熙这边扑来,才走了三尺,身体就被墙上的锁链拉住,“你懂我们什么?”
“你挨过饿吗?”
“你吃过人吗!”
“他只是死的早了!”
“再给他十年,你们这些混蛋,都会被吊死在城头上!”
袁熙愣了下,随机失笑,“虽然我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但在我看来,给他二十年,三十年也很难。”
“毕竟这道路实在太过难寻,藏在荆棘丛生的山林中,需要经历漫长的岁月,付出无数人的牺牲,才可能见到一丝曙光。”
“不过确实是可惜了,多给他一些时日,说不定真能往前多走几步。”
“但世事就是如此无常,改变天下大势的可能性,往往系于一两个关键人物身上。”
“而天下的洪流,因为没有方向而四处狂乱肆虐,只能造成破坏,甚至被人利用,完全和最初的意愿背道而驰。”
杨凤本想下意识反驳,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完全理解,对方刚才这番话的意思。
这凶虎到底想说什么?
她不由沉默了。
陆逊站在众人后面,心道这还真有意思啊,刚到邺城,就碰到这么一幕好戏。
本来自己钦佩的武将翘楚,却有着曾投身黄巾军的污点,而出身世家大族的凶虎,听这语气,却还颇为赞同黄巾军的一些做法?
然而这凶虎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的部下却仿佛习以为常,丝毫没有露出害怕顾虑之色,包括刚刚成为袁绍女婿的赵子龙,可见其在众人间的威信之高。
他如此年纪,是怎么做到的?
这群人,很有意思啊。
太史慈突然道:“除了公子和女郎,我想和这女犯说句话。”
郭嘉一听,便拉着赵云和陆逊往里走,“来来来,子龙,我给你引见下我刚收的徒弟。”
陆逊心中吐槽,我什么时候是你徒弟了!
我还想看好戏呢!
但他知道太史慈怕是和这黑山女犯有些不可宣诸外人的关系,当下乖乖跟着往里走。
郭嘉一边走,一边回头道:“子义啊,你不要跟公子学坏了啊。”
太史慈无奈的摇摇头,郭嘉却见孙礼还傻乎乎不动,赶紧把他拉走,“你愣了?”
“还不赶紧进屋?”
孙礼嘟嘟囔囔道:“温侯女郎不也没走…”
郭嘉照头一巴掌,“你和人家比什么,说你不开窍,满脑子榆木疙瘩!”
“你要是有伯言一小半聪明,我早就倾囊相授了!”
孙礼摸这脑袋,愤愤不平道,“嘁,有什么了不起的,与其看书,还不如多砍几个人头…”
郭嘉无奈,他也看出来了,杨凤和张角关系匪浅,怕是在黄巾军中地位绝对不低。
不过更让他高兴的是,袁熙果然有造反之心,要是他一心扶汉的,倒让自己有些失望了。
这样的天下,才有意思嘛!
袁熙看了眼吕玲绮,说道:“有太史将军在,我没事的。”
他知道吕玲绮怕杨凤暴起发难,毕竟杨凤太过危险,上次差点把两人打出心理阴影,现在虽然是强弩之末,但谁知道其恢复了多少?
太史慈说道:“慈知道此女和德州之死有关,故不敢瞒着公子。”
他随即苦笑道:“我怀疑她和师父有些关系。”
袁熙点头道:“我也猜出来了,刚才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