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各自盼望着结婚的日子,娶个漂亮媳妇,生个大胖小子。陈风说要当洪亮儿子的干爹,洪亮说要在陈风婚礼上把他喝的入不了洞房。感谢上苍,生命就是这样美好。两个快乐的小光棍,傻呵呵的聊着天马行空的未来。没有如果,他们就是想这样平凡的生活下去,娶媳妇,生儿子,抱孙子。从黑发变白头,从壮小伙到糟老头儿。这该有多好。
走到窗前,双手扶住冰凉的青石,视线穿过高大的白桦树望向天空。并非是黑幕,没有月亮的夜空蓝的如此透彻,几颗明亮的星星在漫天繁星
中是如此醒目,像极了他们半夜在操场上喝啤酒时见过的夜色。
回过头,流转的白光照亮了洪亮平静的身体。那样的日子仿佛就藏在这双紧闭的眼睛后面。睁开眼睛,白眉皓首,儿孙绕膝,清茶淳酒。闭上眼睛,阴阳永隔,家亡梦碎,丧子白头。
转身走出石屋,站在白桦树下任凭夜风抚摸毫无遮掩的身体。内心里翻江倒海,然不似远处星光下悠悠的流水。他在黑夜里奔跑,淡淡的白光追逐沉重的喘息。来到河边,一头扎下去,河水包围着身,丝绸一样的细腻。
漂浮在水面,白光映照着水底。星星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片天空,陈风在水面生出一轮月亮。
跪在河边的污泥里,双手拄着潮湿的地面,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不知道谷外的人何时会闯进来,他又该如何应对。洪亮已然送命,而他留下来,无疑等同于陪葬。
“准备好了吗?”不知何时,晨姮来到了河边,在夜色中看陈风从河心游向岸边。“你留在这里也救不了洪亮。只要他不破坏洪亮的身体,你恢复法力后总有机会把他复活。”
“多久?”陈风跪在水里看着她,“我能等,一年,十年。可是洪亮的爹妈等不了。这三天他不联系家里没什么,几天之后呢?我什么时候能恢复法力?就算恢复法力,我又该怎么让他醒来?你能告诉我吗?”
被河水浸湿的头发一撮撮地挺立,像一只圆滚滚的海胆。跪在柔软的淤泥里看着晨姮,一股愤怒的恨意灌满身。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一面感念晨姮几次的救命之恩,一面却说不上来的不待见她,或者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排斥。
此情此景,晨姮想起了与雷神一战时陈风疯癫无状的样子,就像一个吓坏了的孩子,却嘴硬的说自己不怕。她不由得露出了一点笑意,微微的低了低头,轻声叹了口气。
“如果他杀了你,下一个风神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现。或许又要几百年。就算我能保护洪亮到那时候,他也不一定愿意让他活过来。更何况,现在众位师兄弟在上次大战之后,殒灭的后人法力还没觉醒,受伤的还没有痊愈。如果你再出了事,这世上还有谁能牵制他?”
陈风心里突然一惊,一屁股坐在水里,再也不说话。
……
第四天的太阳升起的似乎比平日里早,茫茫大山中的迷雾也被它轻易驱散。在这燕山山脉,这里是仅剩的一点儿净土。历代风神的法力汇聚于此,凡人永远无法走近一步,也不会发现这里还隐藏着一个独立于世的国度。这里没有臣民,没有交通,没有人世间的纷杂,只有一片片白桦和乌云一样的红松油松注视着千百年来时间的流转。
短则几十年,长则数百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年轻人来到这里,成为这峡谷的主人。变换着衣着,变换着长相。一个又一个,就连草丛间飞舞的黑蜻蜓都在盼望着他们能有一个在这里娶妻生子,平安一生。可是命运弄人,来到这里的年轻人在这千百年来,从未有一个能够从黑发到白头。好似流星,匆匆结束着鲜嫩的生命。
有一段时间它似乎真的等到了,一个强壮英俊的年轻人带来了一个白衣服的女孩,他们照亮了这亘古以来的寂静。但不知为什么,有一天女孩静静睡去,一睡就是百年。而那个勇敢的年轻人,却再也没有回来。就在年轻人离开后不久,一个落魄的女人抱着她的儿子闯了进来,从此在石屋里生活,直到儿子长大。
不知何时,儿子扶着女人离开了峡谷,远山上的油松望着他的背影,像极了那再也没有回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