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骤变将临(上)(2 / 2)

看着马车带着安妮小姐远去,我转过身向项天戈道:“项兄,我们也走吧。”

安妮小姐一走,项天戈却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我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道:“噢。”顿了顿又道:“郑公子,安妮小姐怎么称你为楚翰白?”

“我另外有个姓就是姓楚。家父仰慕楚帅,所以让我姓了楚。”

其实我本来就是姓楚。只不过不随父也不随母,而我爷爷是楚休红这件事,也不好跟项天戈明说,顺口便这么一说。只是项天戈大为愕然,叹道:“令尊大人如此敬仰楚帅,真令人佩服。要不,我也改名叫楚天戈吧。”

我心想你又不是我爷爷的孙子,也要姓楚做什么。他这人很容易相信人,先前魏怀贞他三人一说自己来自西原五德营,他就立刻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根本没察觉那三人其实对他深怀戒心。只不过我碰来碰去总碰到那些城府心机极深之人,就算陆定宇也在算计我,项天戈这等直肠子倒也用不着多防。我笑道:“这个倒也不必了,你的姓是父亲给的,也不用改了。项兄,趁今天有空,你就先传我这路流华妖月斩吧。”

我怕项天戈还要问东问西,反正他答应传我刀法,这样总不会多问了。项天戈点了点头道:“嗯,去我家吧。”

项天戈的家是个铁匠铺。打铁又吵又脏,因此座落在那一坊的角落里,外面还种了一圈大树,好不吵着邻居。如此一来,反倒十分清静。项天戈领着我开门进去时,我见他门上的那把黄铜锁极其精致,不由多看了两眼,项天戈见我在看,说道:“郑公子,请进吧,那时我打着玩的,不值一哂。”

一听是他自己打的,我想起昨晚他带去的那两把刀了,说道:“项兄的手艺真让人叹为观止,可惜昨晚那两把好刀了。”

项天戈道:“那两把?只不过是我临时打的,不算什么。”他说着,从壁橱里取出一把小匕首来道:“郑公子请看,这把‘龙牙’才是我的得意之作。”

这把匕首不过三寸许,木头鞘简洁无华,连漆都没上,柄上则錾了一个小小的“戈”字。一抽出来,虽然黯淡无光,但刀身尽是细小花纹,寒气逼人,简直和一块冰相仿。我吃了一惊,问道:“这匕首怎么会这么冷?”

项天戈道:“这是用了寒铁之精打制,折打了二百八十七叠,淬火则是用了蒸馏后的雪水。”

我一怔,笑道:“淬火用的水也有讲究么?”

项天戈道:“自有讲究。当初我打刀用的是井水,寻常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了。得到这块寒铁后精心打制,只道定能打出一把绝世锋刃,但淬火后发现砂眼甚多,刀质也不甚佳,只得回炉重炼。只是打了四次仍是如此,我才发现正是出在淬火的水上。平时的河水中杂质极多,淬火时这些杂质往往会渗入刀身,使得刀质变差,所以我一向用井水。但井水看去清澈,其实也有很多杂质。”

对煅造之术我一窍不通,项天戈却显然精于此道,所以一说起来便一反常态的滔滔不绝。我听他说井水中也有很多杂质,诧道:“井水也不干净么?我看过井水,都是清澈透亮,毫无浑浊。”

项天戈道:“水中洒些盐,你看得出有什么浑浊么?这些杂质也与盐一样,本就溶于水中。我想通了此节后,曾经取各处井水河水来蒸馏,发现将水蒸干后,都会留下渣滓,唯有雪水最少,所以取了雪水来再蒸馏一遍,得到的水就极少有杂质了。用这等水来淬火,方才将这块寒铁之精的精髓尽都发扬出来。只是可惜我想通了这点太晚,前面白白回了四回炉,结果本来够打一把腰刀的寒铁,最后只够打这把匕首了。”

我听得赞叹不已,说道:“原来还有这等心思在,外人真个不得而知。”

我收好匕首正要递还给他,项天戈忽道:“郑公子,相救之恩不敢言谢,郑公子又是谈师叔的弟子,这把龙牙就送给你吧。可惜我不擅雕工,这木鞘只有胡乱做了个。”

听得他要送我这匕首,我又惊又喜。先前舅舅送过我一把啸海刀,那便是把腰刀。当初我妈说这刀太贵重,怕我拿出去闯祸,一直收着不让我用。虽然跟舅舅来雾云城时带了来,但明心院不准带武器进去,因此平时都放在水明王府里。而这把龙牙只是把三寸长的小匕首,几乎就是一件玩具,就算带到明心院也不算什么。我生怕他会反悔,忙道:“项兄,那真个多谢你了。”伸手就掖进怀里。

项天戈道:“郑公子,去后院吧,我看看你还缺几路流华妖月斩。”

项天戈的家很小,后院倒是挺大。虽然比不了五羊城我家的后院那么大,但也有两丈见方。项天戈在家想必也时常练刀,这后院踩得很是平整。他从后门口壁下取下一把木刀,我本道他要递给我,哪里他捧在手里看个出神。这也就是把寻常的木刀,不过打磨得非常光润,但再光润也只是木头做的,我都不知他为什么一副不舍的表情,半晌不见他递过来,诧道:“项兄,怎么了?”

项天戈被我一叫才回过神来,将木刀递给我道:“郑公子请。”见我握住木刀,他又道:“郑公子,请你用时小心点,别碰坏了。”

那把龙牙匕首当得是吹毛立断的神锋,他送给我时眼都不眨一眨,却不知为何这把木刀看得如此重。我道:“这木刀很贵重么?”

他顿了顿,说道:“倒也不是贵重,只是那是我妻子当初见我磨得很粗,老是磨破手,因此花了好几天为我磨光了。”

原来他是睹物思人,想起了他那不幸的妻子啊。我也有些黯然,说道:“好的,我定然小心。”

木刀若是对战,说不定会磕坏,但这样自己练练,只消别磕到石头树桩,自不会坏。谈伯伯教我这路流华妖月斩时虽然没有宣叔叔那么用心,但也很是细致。那时他还赞我资质不凡,而听得我在学校成绩也很好时,更是赞不绝口。待我将谈伯伯传我的这路流华妖月斩使全了一套,收了刀道:“项兄,我会的都在这儿了。”

项天戈一直背着手看着,听我这话,他抓了抓头皮,有点茫然地道:“‘流’字诀你都习全了,‘妖’字诀却缺了三路,也有点似是而非,可怎么看上去也似乎能自圆其说?”

我道:“哦,谈伯伯跟我说过,因为他没学全流华妖月斩全套,所以后来是以别派刀术改编补全的。”

在宣叔叔来到五羊城之前,五羊城也流传过斩影刀,但也是不全的。谈伯伯这两路刀都会,但两路刀都不全,只是他倒是很能琢磨,以流华妖月斩变化来补足斩影刀,又以斩影刀来补足流华妖月斩。后来宣叔叔来后,他的斩影刀这才学全了,但流华妖月斩仍然不全。不过宣叔叔也说,这两路刀虽然大为不同,但有一点却是相通的,都是那种以手法之巧见长的刀术,因此确实可以融会贯通。项天戈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郑公子,你既然要习全流华妖月斩,就要将谈师叔教你的‘妖’字诀全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