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包房,小二哥上茶之前,很体贴地送来清水和布巾给客官净手。
易融欢自然是请金暮黎先洗。
金暮黎洗后是易锦。
易锦帮忙抬尸又挖坑,脏得很。
但最脏的,还属摸了锅底灰的易融欢,他一洗,水就彻底变黑。
曾经风风光光、走到哪里都一群护卫厮奴跟随的堂堂铸剑山庄大公子,如今却落得这般光景,想想也真是惨。
小二哥倒不嫌麻烦,又换盆干净清水端进来,态度极好。
能不好么,别的不说,仅三人身上穿的布料就不是普通百姓能买得起的。
女子虽然戴着帷帽,也不说话,但自带一种上位者的气度。
何况还有很狗腿的青年在旁衬着。
易锦细心,默默用滚水将茶杯烫洗一遍,才斟茶递到金暮黎面前。
金暮黎道:“点菜。”
小二哥立即滔滔不绝报上菜名。
姑娘果然是极其趁钱的大爷,不待他报完,便打断:“九菜一汤,选最拿手的。”
易锦连忙补充:“清淡、微辣、微甜,都要有,汤不能油腻。”
易融欢摸出一块碎银扔给小二哥:“动作要快,别让我们久等。”
很少得到额外打赏的小二哥笑得更热情:“好咧好咧,三位放心1
菜来得果然很快,一碟碟端上桌,几趟便齐了。
易融欢起身关门,并叮嘱小二哥不要来打扰,小二哥自是满口答应。
金暮黎取下帷帽。
易锦先盛半碗汤递到她面前,自己才坐下执筷。
在夜月阁住了些日子,易融欢也知道眼前这凶煞吃饭时不喜别人口沫横飞,便和易锦一样闭上嘴巴,不敢半句废话。
三人安安静静吃着饭,没人客套,也不需谁给谁夹菜~~易融欢既不想,也不敢。
金副阁主在夜月阁独门独院,独自吃饭,只有易锦能偶尔同桌,其他人既没那个荣幸,也不想有那个荣幸。
如今出行在外,不方便分桌,否则易融欢也不可能和她坐到同一张桌上。
金暮黎目不斜视,专心用餐,吃到一半时,外面忽有女人问路声传来。
靠近官道的饭庄有人来问路,并不稀奇,可若对方是个手抱孩童的女人,且问的还是去往铸剑山庄的路、找的是易文度,可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三双竹筷同时顿住,继而,窗户被打开,两颗脑袋探出来。
“这位姐姐,您是易庄主的远亲吧?”小二哥看着颇有姿色、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人,“难怪您不知道铸剑山庄已被仇家灭门的事。”
“什、什么?”年轻女人惊得以为自己幻听了,“灭、灭门?”
“是啊,一把大火,全部烧成灰烬,人也死光了,凶手连幼童都没放过,”小二哥摇头叹息,“唉,造孽啊1
女人身体晃了晃,颤声道:“文~~易庄主他、他也……”
后面的话,她已说不下去。
亦不敢说出那个字。
“易庄主也没啦,庄主夫人、整个山庄的人,全都没啦,一个未剩,”小二哥耐心得很,“我看姐姐你不如在这儿吃点饭,歇息歇息就返回,不要去啦,否则看到烧成废墟的山庄,怕是会受不了。”
女人已经受不了了,抱在怀里的五岁孩童都差点掉了下来,软着双腿往后踉跄两步,差点摔倒:“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说他会来找我的……”
她傻了般喃喃转身,“文度,你不去找我,我来找你了,带着儿子过来找你了,你要出来迎我……他在撒谎,一定是他故意撒谎骗我,我不会信他的,因为你说过,说过会娶我过门的……”
女人抱着孩子跌跌撞撞跑向通往铸剑山庄的路,二楼窗户里的两颗脑袋却面面相觑,易融欢道:“你有弟弟了。”
易锦:“……”
金暮黎淡淡道:“不去追就吃饭。”
两人连忙回饭桌。
金暮黎瞥眼二人,待吃饱放下筷子,又用茶水漱了口,才拿起帷帽:“不想认亲?”
易融欢嗤道:“我们自身都难保。”
金暮黎将帷帽戴到头上:“我还以为你是怕多个兄弟分家产。”
易融欢嘿了一声:“家产不是都给你了么,我还怕什么分家产?”
“也是,”金暮黎难得多说两句废话,“结账吧,吃不完的带走。”
易融欢愣了愣:“我还没饱呐1
金暮黎已起身开门:“吃太饱你能跑得动?”
易融欢只好喊来小二哥。
小二哥说句“没问题”,转身就跑出去备来特制竹篮及油纸盒。
不久后,兄弟俩各拎一只特制竹篮走在回去路上,没使轻功。
依照金暮黎的说法:消消食儿。
易融欢低声咕哝:“吃都没吃饱,消什么食儿?存心饿我。”
金暮黎没搭理。
一匹快马从身后跑过去,带起阵阵灰尘,易融欢闭着眼睛别过头,巴掌当扇子:“跑这么快赶死啊1
不料,那马背上的人耳朵特别灵,竟勒马回身,用马鞭指着他:“你说谁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