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哲闭上了眼,脑海中那曾经熟悉的画面不断地涌现了出来:“十六年前我十九岁,先熹宗时期我的父亲也就是先帝,还是赵国的临北王,而我也只是父亲众多孩子中最不受待见的一个。
我天性好动不爱读书,经常和伙伴一起在城里为非作歹,是一个实打实的纨绔,也不知道父亲是为了锻炼我还是有其他的想法,突然就将我放到了北境边军的猛虎营中,当年的北境,辽军,赵军,土匪三方常年混战在一起,不管你的身份多高贵,家里多有钱,在哪里都可能会死,稍不留神脑袋便会离开身体。
那时的每一天,我都如履薄冰的活着,生怕那一天会死去。”
“一年后天祐八年,丞相李由制定了北境反攻计划,企图一战收复北境六州,恰巧我所在的猛虎营是这次作战的先锋部队,按照计划,我们一路攻杀就快打到了燕城。
但这时,我们却得知后方的辎重部队被敌人袭击,粮草辎重被全部烧毁,右侧的肃北将军带领五万镇北军投敌,在得知一系列情况后,朝廷大军的士气迅速崩溃,多支部队溃逃,猛虎营虽奋力杀敌但终究寡不敌众,除我们几人外,几乎全军覆没。
我们一路之上都在奔逃,本想回后方的城市汇报战况,怎知辽军却早早占领了先前我军占领的城池,无奈我们只能一直向后逃命,可奈何辽军的速度非常快,每当我们想要休息时,辽军的骑兵便杀了过来。
于是我们便一直向南逃命,两个月后我们终于逃到了大名府,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辽军的大队铁骑,幸亏大名府城高墙坚使得以骑兵为主的辽军一时间无法攻破,我们也得以休息。
可是,附近那些没有城墙保护的村庄却无法阻拦辽军的铁骑,在辽军的屠戮之下,无数的村庄化为灰烬,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
他们之中有的运气好点可以躲进大名府内,但大部分运气不好的却多数被辽军所屠杀,还有些无奈落草为寇,其中最惨的是那些被辽军俘虏的女子,白天她们被当成辽军的奴隶肆意玩弄,而晚上而晚上却连性命都无法保存”说到这里,楚平雄突然停了下来,一行清泪从眼角处流下,往往回忆起这段记忆之时,楚平雄的内心都无法平复。
“那天,我所在的小队八人出城侦查,但因地图错误走错了方向,在一处被辽军烧毁的村庄里,我们发现了十名辽兵正压着十五名少女向村外走去,而你的母亲也在她们之中,在她们身后面是几十具刚刚被杀的百姓尸体,那些辽军肆意欢笑着,不断地对那些少女动手动脚,甚至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一名少女压在地上。”
“之后我们通过偷袭击杀了那几名辽兵救下了那些少女,当时我们还有任务,于是便给那些女子留下了一些钱财,当我们要走的时候,那些被我们救下的少女却一直跟着我们。
当时我们就想,她们不跟着我们,又能去哪里呢?在这乱世之中,钱财对于他们这些女子来说更是催命的符咒,人命如草芥!
于是我们让几人现在此地等候,等我们完成任务便接他们走,待我们回到大名府后,你的母亲便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我多次告诉过她跟着我迟早会送命,可是她似乎便是认准了我,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不离开,无奈我只能将她留在身边。
而这,是我此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你母亲仿佛就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她很温柔,当我失去理智之时只要有她在身边,她便会用她的温柔来抚平我那颗暴怒的心。
慢慢地,我对她也渐渐的产生了爱意,三个月后朝廷与辽国议和,黄河以北的北郡,河北郡两郡七十二县近百万人都被割让给辽国,除此之外,朝廷每年还要送给辽国岁币五百万贯,岁布五百万匹,每两年从皇室之中挑选公主嫁入辽国。”
两个月后,熹宗皇帝突然驾崩,由于熹宗没有子嗣,我的父亲怀宗便顺势登基,而我则是被他赶到了山南。
刚到山南的我感觉人生也就如此了,一生只能做个逍遥王爷,报国杀敌收复失地也都只是幻想。
因此我每日都浑浑噩噩的活着,而你母亲却不断劝我打起精神并且她相信以后的我必然可以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在她的劝导下我开始读书,开始注意封地百姓的生活,逐渐的我也成为了人人称赞的贤王,麾下谋士猛将如云。”
“那两年,我每日都在封地之上,与农人一同犁地,与牧人一同放牧,询问书庄的孩童今日学到了什么,入夜回到家中,夫人端来清水白巾与我擦拭,稍坐片刻后一份热腾腾的面汤端上了餐桌,一家众人围在一起吃饭,母亲牵着媳妇的手问我们那时候给她生个孙子,妻子双脸娇红,我与兄弟在一旁放声大笑,那段时光是我此生最为幸福的日子。”
说到此处,楚平雄的脸上不经意的漏出些许的笑容,双目之中露出点点柔光,他似乎回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时期。
“仁安三年,宫中传来消息,先帝病重大限将至,众王蠢蠢欲动,母亲和我也看准了这次时机,暗中联络京都大臣许以重利,但独独联系不到手中握有兵权的大将,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安川将军慕容仅中找到了我们,他提出只要我将你母亲休掉再迎娶他的女儿慕容雪鸢为妻,并且日后登基为帝时皇后必须是慕容雪鸢;这样不但他手上那十五万山军会支持我,就连五万安西部队也会支持我。”
“当时,我已经被权力的欲望冲昏头脑,便答应了慕容仅中的要求,并且当着你娘的面见写下休书,过了一夜当我清醒下来,想反悔时却发现你母亲已经不见了踪影。
当时,我以为你母亲是怨恨我而离家出走,可是我派人寻了十数天却一直未曾寻到你母亲,由于当时先皇的病越来越,朝廷的局势也越来越紧张,在你奶奶和身边大臣的劝谏下,我只能先入京夺取皇位,之后在寻求机会寻找你母亲。”
“当我正式登基后,我本是想寻找你的母亲并将她接入宫中,可当时我后宫的其他妃子却是连连丧命,禁军无法查处凶手,可其实我知道是我的皇后杀死了她们,但由于皇后的母族势力庞大,一时之间我不敢动他。
并且当时,太后也告诉我是她将你母亲藏了起来,并且还将你母亲的亲笔信拿给了我,在信中她没有对我有任何的怨恨,反而充满了对我的理解与支持,并且我还得知了她已有身孕的事情。”
“再此之后,我便对皇后的饭里下了避子药以及香肌丸,使她无法怀孕,之后我尽心治国,铲除异己疯狂掌握朝政大权,本欲想完全掌控朝政就将你们母子二人接入京都,可没想却在最后一刻突发疾病,导致功亏一篑,无奈只能先将你接入京都。”
诉说完一切,楚平雄双目紧闭似是在思虑着什么,亦或者在回忆着什么,片刻之后,他睁开眼满眼慈爱的摸了摸楚皓文的脑袋“孩子啊,未来的路便要靠你自己了。”
说完,便让楚皓文将刚才的几人全部叫进来。
就在楚平哲给楚皓文回忆过去之时,京都十里外的京营正在进行一场惊心动魄兵权争夺。
京营内部,一万扬威军已经整装待发,只待一个命令便可随时杀向目标地,一支支火把将京营照得火光一片,中军大帐内扬威营统帅宁鹏举还在焦急等待着宫中的消息,只要宫中消息一道,他便即刻率领军队杀进皇宫勤王护驾。
但下面的将领却对此事一无所知,不断询问着今晚的部署,甚至有人吵闹着要率队离开,见无法压制住底下的将领,宁鹏举索性和盘脱出:“本将接到朝廷密令,今晚有人意图谋反!”
底下的一名将领不信宁鹏举说的,拱了拱手说道:“将军,既然是朝廷的命令,那么就请将军将虎符或者调兵令牌拿出!”
宁鹏举早就想到会有人这么问,随即将一枚虎符拿出:“你们都不要管了!等会就听我的命令剿灭叛贼!”
“叛贼?谁是叛贼呀?是我乌行学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众人放眼望去来人竟是大赵唯一的异姓王,赵国唯一一个一大司马身份致仕的,深受三代帝王宠幸,在大赵官方民间颇有威望的郑王乌行学,宁鹏举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的惊恐,照理乌行学现在应该在太原府的王府内喝茶聊天,怎么会突然来到京城?
大司马一到气场十足“你们这群小兔崽子,想要干什么?谋反吗?”边说边走到了正位之上坐了下去。
宁鹏举一看乌行学来者不善随,即使心中有万分恐惧,但升官发财的欲望却促使着他上前质问:“郑王不在太原府管理封地,为何要来到京城?还要来我京营,不知郑王是有何公干啊?”
乌行学撇了一眼宁鹏举,随即才如梦初醒般说道:“哎呦,小宁也在啊,是这样的本王原本呢,是在太原府,可是我突然收到了皇上的命令,说是让我接管京营,一把老骨头虽然不想动,但皇上的命令始终是要遵守的。”乌行学明确的告诉了他,我!你爹,来夺权的!怎么样吧!
宁鹏举此时心里也忐忑不安及其纠结,到底听不听乌行学的命令,对于乌行学的恐惧使他非常想要跪在乌行学面前喊我错了,可是升官发财的欲望却让他有了一种极其可怕的想法
“不对!这兵权是朝廷交付的!岂能听你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交出去!圣旨呢?兵符呢?”
看着宁鹏举发疯般的状态,乌行学冷哼一声“怎么不信任我?”
“当然不是,只不过”
“只不过我是不是真奉了皇上的命令还未可知。”
“没错!”
话落,乌行学冷哼一声眼神逐渐冰冷起来,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块正方形金牌扔到了宁鹏举面前。
“宁大人,看看吧。”宁鹏举伸头一看,这金牌上面则是赫然写着如朕亲临四个大字,众将见到乌行学将令牌拿出,也是纷纷行礼。
看见众将行礼,乌行学随即发布命令“好了!让你们的人各自回到自己营中去吧。”
“都给我站住!我是主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此时宁鹏举也是豁出去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成败与否都在一息之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这个时候就看谁气势更硬了,况且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不过他似乎太看得起自己了,他这点气场在久经沙场的乌行学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你说你是主将是吧?很好,从现在起你不是了!”
“哼!大司马,本将尊重你才叫你一声大司马,可是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话落,宁鹏举双手一拍,数十名手持武器的带甲士卒便冲了进来,将众将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