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隆冬,寒风肆虐,万物显得落寞而萧条,枯荣的草儿瑟瑟地在寒风中抖动,然而满山的松树却骄傲地以它生命的绿色同寒冬抗衡。
裴江知望窗外青山隐隐,吴淞沆砀,脑中浮现的却是离别时洛清禾在他车后用力挥手道别的模样。
空中飘着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散散地往她面上、肩头扑去。回望时,洛清禾那双盈盈秋水般的明眸倒映着冷冽的天光,似一方染了雪霜的玉,在他心中仿佛荡起了一圈涟漪。
裴江知抬眼看望天边,这云的模样也染上了她的笑意。
他摸摸下巴,思绪又飘到洛清禾身上。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下卧蚕会更明显些,透出眼里蔫坏又狡黠的情绪,像极了一只涉世未深的狡狐。
纯真又黠慧。
绪云的声音隔着轰隆的噪音从前方模糊飘来:“老大。”
裴江知的视线又飘到了脖颈上的围巾,走前竟然忘还给她了。
没发觉时倒也寻常,可他此时却觉得脖颈处伴随着洛清禾的温馥,传来一片酥麻痒意,忍不住伸出手拨弄几下。
“老大!”得不到回应的绪云猛地拔高音量。
裴江知笑意浅淡地抚着围巾,乍然被他一吓,险些跳起来撞到车顶。
他有些恼羞成怒:“叫什么呢!没聋。”
绪云是从小跟他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人不坏,就是有点缺心眼儿。
绪云挠挠头,委屈道:“可是我之前已经叫过你一次了。”
裴江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怎么了?”
“老爷说安排了一批人去蓉城接应你,让你到了蓉城以后给他回电。”
他补充:“老爷说此行凶险,务必安全为先。还有,不可与支系起冲突。”
裴江知一哂:“知道了。”
不要起冲突?这可由不得我。得看看支系那帮子会不会做人不是?
要是他们再不知死活地来撞枪口,哼哼
不知什么时候,四周渐渐起了浓雾,银灰色的云块在天空中奔腾驰骋,寒流滚滚,正酝酿着一场大雪,窗外呈着一种混沌沌的气象。
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卒然间,车身猛地剧烈一晃,在路上打出一个“S”型。
刺耳的刹车声划过耳膜——
裴江知一把抓住车扶手,迅速稳住身形,神色一凛。
他厉声喝道:“什么情况?”
“有人故意别车!”绪云在驾驶座惊慌失措地大喊,“老大——”
裴江知翻身向后看去,浓雾中果然有两辆别克在车后穷追不舍,从左右两侧后方欲成夹击包围之势。
看样子似乎想把他们挤下公路。
可这盘山公路底下就是万丈深渊,浓雾从山谷袅袅升起,一眼望不到底。
这分明就是想至他于死地!
他低声咒骂了句,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上赶着找死?”
飞速把手伸到前座底下摸索一番,习惯性地想掏家伙——“操!”
没有!又忘了这不是在加格纳!
两道剑眉深深蹙起,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绪云,车上有没有备家伙什?”
绪云刚要开口回答,可此时位于左后方的红别克猛然间向他们撞来。
他紧张到汗湿的双手紧紧把住方向盘,目光紧盯后视镜,脚在刹车和油门间飞速变换。
咽了咽口水,他的心突突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声音因为过于惶急而变了调:“没有啊!”
他的手开始不听使唤了,在不停抖着:“老大,我不行了!”
车在升腾的浓雾中左闪右避,刹车声阵阵传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哪怕裴江知用力抓住扶手,竭力稳住身形,可还免不了身躯左摇右摆。
这种时候,绝不适合让毫无经验的绪云掌舵。
裴江知厉声高喊道:“准备一下,换我来开!”
这次出门他带了面对这些险情毫无阅历的绪云,真是一大失策!若不是他哥绪禹上次在缅的行动中不慎伤到手臂正在养伤,他亦不愿带绪云出来冒险。
裴江知跨起长腿,见缝插针地找准时机与绪云对换座位。
甫一落座,他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这小子还算和他有默契。
换做是他来开——
裴江知的眼中布满了火种,瞬间被点燃。兴奋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倾泻开来:“要玩是吧?爷陪你们好好玩!”
他勾勾唇,透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几分邪气。
“阿姐,咱们什么时候回洛家?”
洛清禾伸手捻了捻落到手中的雪花,面无表情道:“不急。”
“回之前,我们必得周密准备一番,不然怎么能对得起张译的苦心孤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