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
“所以,这不才请教皇爷爷。”
不说是阳的,就是阴的他都没有。
话说一半,朱允熥想起了啥,问道:“皇爷爷的意思是用阴的?”
那些人既然敢举荐,那就势必已经想好了后路。
想要以阳谋解决,可能性真的很小。
“这样好吗?”
老朱和朱标谁都迟迟不说话,朱允熥只能重新反问一句以作确定了。
“这么惊诧干啥?”
“你小子是啥人咱还不知道,还和咱装个屁。”
穿过来这么多年,即便是有老朱护着,若一点谋略都没用过,他怕早就被肯德渣都不剩了。
“孙儿担心孙儿的想法太拙劣,想问一下皇爷爷有没有更高明的。”
朱允熥咧嘴一笑,给出了句解释。
他肯定不会说,他是太依靠老朱了,在听了方成洋的消息后,只想着尽快呈禀给老朱,压根就没自己去想解决的办法。
“高明不高明的,能把事情办了就行。”
“授命方成洋,让锦衣卫去办。”
像这种事情,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你干的,但你绝对不能承认这事是出自你之手。
“孙儿明白。”
朱允熥拱手,应下了老朱。
“身上有伤就别批歇着去吧。”
朱允熥坐下才刚拿起奏章,旁边始终没说话的朱标这才开了口。
“谢父亲。”
“儿子好多了。”
听了朱标的话是不用再批奏章了,但肯定逃不了老朱的旧事重提。
为了不被老朱挤兑,这懒可不能偷。
主要是确实好多了。
在批阅奏章的同时,朱允熥想着朱标在他和老朱所商量之事上默不作声的态度。
既迟迟不说话,应是赞成的。
也对!
朱标宽仁是宽仁,但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利益让出来,让别人坐到他的头上拉屎撒尿。
文臣们的这做法,明显是冲着一盘更大的棋来的。
这个时候若不能压制住他们,等到将来的某一天他们只会更加的胆大包天。
之后的日子,朱允熥一如既往的跟着老朱和朱标批阅奏章。
每天仍把黄观他们整理出来内阁举荐自荐之人的名单,拿到乾清宫分享给老朱和朱标知晓。
好像压根不知晓六部举荐之人的猫腻似的,一直到老朱所定的选拔时间快到了朱允熥都没啥像样的行动。
朱允熥不动,老朱和朱标谁都不问。
眨眼间,遴选时间到达。
题目是老朱出的,一篇稀松平常的策论,没啥陷阱不用担心踩坑,只要能把科举必备的那些经史烂熟于心就能答出来。
反正这次的策论题不过只是摸一下这些人的文化水平而已,自然也就没必要搞的太难。
除了六部有些问题的举荐外,也有不少大臣举荐上了人。
不过,最多的就是自荐了。
除了有官身者,还有挂着举人功名的,不过最多的还是秀才。
这些人想要入仕还得参加乡试和会试,而这次自荐一经录取便可直接进入内阁,摇身一变成了天子近臣。
内阁一辈子只是正五品也好,还是像人们都说的只是个皇帝的高级秘书也罢,于那些不奢求在官场上闯出一番大天地的人来说不失为一个绝佳的机遇。
因而,这次的参考者达到了两千余人。
这数目,估计是科举制度设立以来最多的一次了。
对于这些人,一道简单的策论足可让他们现出原形来。
人数实在太多,也没啥能容纳这么多人参考的地方,朱允熥衡了许久只能把地方设在奉天殿前了。
开大朝会的时候,京中凡有品级的人都会聚集于此,大那是真的足够大,容纳下全部参考者并不成问题。
最关键的,今天还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万里无云,又没有风。
从午门到奉天门都增设了亲卫,这些人会搜藏所有参考者是否携带刀具之类。
毕竟这么多人进场,万一谁要是有啥歹心,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进了奉天门,还要锦衣卫。
锦衣卫负责搜查夹带,也就是说搜查的会更加仔细。
只要敢有夹带者,革除功名永不得再参考。
凡敢自荐者哪怕是县试也曾参加过,这么点道理还是清楚的。
因而,从始至终倒都挺顺利。
直到所有参考者都进了考场,都未曾发现有一个夹带之人。
“禀陛下,考生均已入场。”
黄观是这次选拔的主考官,在考生全部入场之后,小跑着进了奉天殿报了声。
“发题吧。”
老朱翻着奏章,头都没抬回了声。
今天只是第一次筛选,之后还需阅卷选出合格之人进入下一轮。
到了这个时候,才会把当天的奏章交与他们交叉批阅。
再之后,从他们之中选出最优者。
所以说,在没选出进入内阁的最优之人之前,以前的奏章咋批现在就还得咋批。
老朱和朱标澹然,朱允熥几次欲要开口,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反正都已到了这步,也算是箭在弦上,即便想要收回也没那个可能了。
他即便急不可耐的和老朱说了,即便是真有差池也没办法盖改变了。
这么长时间,老朱和朱标啥都没问,那是说明他们是信任他的。
既如此,他还有啥好怀疑的。
朱允熥逐渐鄙弃心中的焦虑,开始认认真真批阅起奏章来。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众考生终于想到的立题,正在刷刷动笔书写的时候。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黄侍郎,有人夹带。”
是一职大入仕的学生,在考场来回巡视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人衣袍下露出了一张纸片。
那学生抽出纸片,正是今天的策论。
“我我”
那考生吓得腿肚子打颤,连话都不知道该咋说了。
听到喊声,黄观率先跑来,外围巡逻的方成洋领着锦衣卫随后而来。
黄观等人只负责监考阅卷,是否夹带由锦衣卫负责。
方成洋率先抢过那学生手里捡起考生的夹带,看清楚上面的内容之后,反手一巴掌甩在了负责搜查夹带的下属脸上。
被打的一个的踉跄,低着头认错道:“是属下失误。”
方成洋揪起夹带了的那考生,一把推到几个属下的跟前。
“把人带下去,别影响了其他人考试。”
“本指挥使去禀报陛下。”
被两个锦衣卫揪着,那考生急切之下大呼小叫呼喊着。
“学生冤枉。”
锦衣卫反正恶名在外,方成洋对那考生也不客气,把手里的绣春刀拍到了那考生身上。
“闭嘴!”
“信不信治你个喧哗考场。”
喧哗考场先不说别的,当场就得打一顿板子,然后被革了功名都可能。
而查清了夹带的事情,即便是误了内阁的选拔,他仍还可以参加来年的会试。
想明白这些后,那考生澹定了很多。
“在下跟你们走。”
当着这么多同年的面,而且奉天殿里还坐着天子,该有的文人风骨还是得有的。
这考生配合,锦衣卫也省事。
有校尉收了他考卷笔墨等个人物品外,以及从他身上掉出来的所谓夹带也一并都收走。
之后,带着这考生离开考场。
方成洋进了奉天殿汇报,黄观领着人维持考场纪律,考试重新正常进行。
“陛下,有人夹带。”
进了奉天殿之后,方成洋拱手报道。
“彻查!”
老朱给出了命令,算是给出方向。
“喏!”
方成洋领命退出后,留了一部分负责内阁选拔,他则回了锦衣卫负责彻查夹带。
对这一结果,老朱和朱标心照不宣不再往下追问,朱允熥自也没再傻到炫耀他这计划到底如何。
到现在,只能是那考生夹带了,至于别的一律不认。
之后,一直到太阳落山,那些考生才终于全都交了卷。
因考官阅卷之人都是职大的学生,而职大学生本身就和那些自诩未正统的士子难以尿到一个壶里。
完全不用担心职大学生会为某一个徇私舞弊,自然没必要像正统考试湖名。
卷子送进奉天殿,朱允熥起身站起随便拿了一份,问道:“质量如何?”
黄观脸上的笑容发僵,回道:“不太好。”
顿了一下,又解释道:“臣在监考的时候在考场上转了几圈,很多人写的离题十万八千里,还有人驴唇不对马嘴前言不搭后语根本没有主题。”
“之外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毛病,像这些人就是做个七品知县都得是个湖涂官,更别说进入内阁参赞机务处理奏章了。”
对这种声势浩大的举荐自荐之法,黄观从一开始就不认同。
这样做固然会选出有才干有抱负的人,但存了浑水摸鱼心思的人怕也不少。
出现这种参差不齐的结果,也实属意料当中的事情。
当着老朱和朱标的面,黄观仍直截了当说的特别的干脆。
老朱和朱标不可能不知道这种方式会有浑水摸鱼的人,之所以还要这样做,另一个重要目的怕就是借此机会试探一下那些文臣的野心而已。
不管咋说,黄观毕竟是他的人。
担心黄观这番直白的话惹怒老朱,朱允熥急忙打断了黄观。
又问道:“难道一个能堪大用的人都没有?”
那些读书人假仁假义的不少,但总归是有些有抱负有理想的吧?
“有几个。”
一听这,朱允熥放心了。
“那不就得了,区区内阁能用几人,你要做的就是从这些人浪里淘金,选出能担起内阁重任的人来。”
当初职大刚刚组建的时候,黄观就能跟着朱允熥白手起家。
现在跟着朱允熥搞出了这么多,黄观对朱允熥早就不仅仅只是身份的尊重,更多的还是朱允熥本身能力的折服。
听了这,黄观不再多说。
“参差不齐实在严重,优中选优的考卷并不多,臣两三天时间就能拿出结果来。”
因真正能参与阅卷的只有职大在京中任职的那几人,一开始准备的阅卷时间是十日。
“好。”
“越快越好。”
朱允熥话不多说,从考卷出挑出了六部都察院举荐上来的几人。
这些人并不是同时举荐上来的,而考生的考号是按照举荐的先后顺序依次排列的。
对于这些人的考号,朱允熥早烂熟于心了,而卷子收上来也是按照考号收的,因而找到他烂熟于心的考号并不难。
“这几份孤收着。”
既然最终不会录用,又何必浪费黄观他们的时间。
对于此,黄观不再多说。
得到老朱的同意后,很快领着职大的学生,把所有考卷搬到了奉天殿隔壁的偏殿。
早朝的时候还要用到奉天殿,黄观他们肯定不能在这里阅卷。
在黄观走了之后,朱允熥把挑出来的考卷翻阅过后,又分别递给了老朱和朱标。
“这几份策论写的都还挺好,不说比进士如何,至少不弱于举人了。”
既然举荐了那就冲着能被选中去的,自身水平那肯定是不会差的。
“你想保举他们?”
老朱稍稍翻阅后,斜了朱允熥一眼。
“没有。”
“孙儿没那意思。”
“他们放着高中的希望不要,偏偏要甘愿受那些人的举荐,双方之间怕早就达成啥不可告人的秘密了,孙儿没那信心让他们转投门下。”
他们要是有啥特别的本事还值得他冒这个险,如若不然他又何必把一个不确定的定时炸弹放到身边。
“知道就好。”
老朱冷冰冰的,这些人自决定与那些文臣沆瀣一气开始,在老朱这儿就等于是被宣布了死刑。
对这,朱标也不置可否。
放下手中的策论,招呼道:“把奏章搬回乾清宫批吧,留在奉天殿怪费电的。”
要想在奉天殿达成和乾清宫一样的效果,至少得用较之于乾清宫两倍的电。
“走吧,回去。”
朱标都开口了,老朱哪能不应。
很快,祖孙三人回了乾清宫。
还剩下一些没批完,只能分工合作吭哧吭哧往下继续。
另一边。
内阁选拔有考生夹带一事经由一天时间的酝酿,早就已经传的是人尽皆知了。
刚开始六部举荐了的那些人还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当知道了夹带之人后开始慌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值,四个尚书也没敢带各自侍郎,本人乔装打扮了找了家小酒肆。
今天可不同于过年,那时候人人互相拜年聚一下理所应当。
现在又正是敏感的时候,一旦被那些锦衣卫抓到把柄,那可就全都得露陷。
“任尚书,你举荐的那人到底有没有夹带?”
四个尚书刚一块坐下,便都冲任亨泰了炮轰起来。
任亨泰麻烦缠身,心中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对三个同僚的急赤白脸同样没啥好脾气。
“我举荐的人是多了些,但那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就今日的策论题以他平日的水平闭着眼睛都能答出来,又何必回去夹带。”
“更何况,那策论考题是陛下出的,今天早上才开始示人的,即便他真要夹带也得有拿题的地方啊。”
任亨泰口气不好,但说的很有道理。
听了这,三人没了急赤白脸,但很快在心头萦绕出了愁绪。
“若不是他夹带的话,那就是有人陷害了?”
“可谁会陷害他?”
杨靖皱着眉头抛出一个问题,这下连任亨泰也都一块陷入了沉思。
“莫不是”
秦逵眼前一亮正要开口,也其他几人脸上也有了表情变化,知晓几人已经猜出来,生生咽下了后半句。
“秦尚书猜测准确的话,那极有可能是利用内阁试探我们对丞相的态度,但最后的决定是经由太孙提的啊。”
任亨泰皱着眉头,率先分析了一番。
夹带的是他举荐的人,要真有啥阴谋的话,第一个倒霉的绝对是他。
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他想不积极都不成。
“要真像任尚书你说的那样,太孙会不会也是参与者?”
杨靖看似在泼冷水,但不得不承认其中还是很有道理的。
“可内阁的计划太完善了,但凡不是准备组建的话,又怎会做的如此详细。”
之所以能举荐那么多人,礼部接触的人多其一,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因为任亨泰本人对内阁抱以的希望太大了。
勐然发觉自己被坑了,心理落差到难以接受也是正常范围的。
“或许内阁本身就打算
组建,同时也在试探我们这些人的心思,很不幸我们太积极了,没能通过最终的考验。”
一直没说话的茹瑺,放下手中茶杯带着些落寞的语气道了一声。
“那现在”
任亨泰处于最前面的风口浪尖,根本就不由得他不积极。
只是还没说完,茶肆包厢的房门便被踢开了。
一群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牛气哄哄的,冲任亨泰道:“任尚书,有人检举倒卖内阁选拔的策论考题,请随我们去趟锦衣卫吧。”
锦衣卫那是啥地方,管你有理没理他们的理那才是最大的理。
一听这,任亨泰差点没站稳。
“请吧,任尚书。”
锦衣卫让出路,让任亨泰自行走。
这也是给任亨泰留出脸面来,要是被锦衣卫押着走他可更翻不了身。
都已到了这步田地,任亨泰哪能再拒绝的了,只能听从锦衣卫的离开了包厢。
当初因举荐的人多多兴奋,现在就有多后悔。
他要不出那个头虽然也会倒霉,但绝对不会第一个被带走。
在任亨泰被带走后,剩下的三人更慌了。
他们之所以在这儿碰头,那就是不想被锦衣卫给盯上。
现在锦衣卫能在这儿找到任亨泰,那便说明他们的行踪早就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下了。
既然如此,那还聊个屁。
“各位”
茹瑺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啥都没说。
“告辞了。”
现在多说一句话,将来都会成为压垮他们的把柄。
茹瑺先行离开,杨靖秦逵两人相互回之以苦笑,最终谁都啥也没说跟在茹瑺之后各自回了家。
被锦衣卫盯上就没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除了乖乖等着锦衣卫上门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