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
森鸥外少有的在下属面前露出如此明显的动摇与复杂神色。
爱丽丝已经僵硬在了原地,正空洞着眼神思考,这世界是不是哪里出毛病了。
——居然有人对太宰治一见钟情?!
好吧,虽然单看脸那家伙确实是有让人一见钟情的资本,但跟他接触的时间长了,不可能还有人动心吧?!
是受虐狂吗?!
“咳、失礼了。”
森鸥外侧过头低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面上的表情,露出了一个颇有些无奈的笑容说“既然如此的话……那也没办法了。”
“夏川君是我的得利部下,太宰君又是□□的功臣,如果你们双方有这个想法的话……“
森鸥外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
“……那就只能支持了。”
注视着嘴里虽然说着一见钟情,但眼中却连半分感情都看不见,如生硬的念着剧本台词,认真、但并不真实的粉发少女。
森鸥外顿了顿,加深了唇角的笑意,又添了一句。
“——感觉也挺有意思的。”
夏川幸……谢谢,最后那句可以不说的。
“当然,以双方身份的特殊性,身为首领做出这样的决定,其难度之深,相信夏川君不会不懂。”
窗外的阳光悠悠洒入室内,坐在办公桌前,受帘幕的遮挡,森鸥外的面容在阴影下昏暗不定,看不甚清晰。
只能窥见他抬起双手,十指交叉而放,如每次思考时都会做出的动作一样,缓声询问道“——如果太宰君在某日背叛了港黑?”
夏川幸立刻单膝跪地郑重承诺“我会毫不犹豫的处决掉他!”
-
在首领满意回答的目光中,夏川幸迈步走出了首领办公室。
屋外的走廊被正午暖色的阳光铺满。
人一踏入其中,就会被烈夏带着灼热之感的光辉所笼罩。
夏川幸抬眸扫了眼窗外,又缓缓垂下了眸子。
作为成年人为了仕途在职场上说的话,能叫谎言吗?
——那叫圆滑处世!
作为攻略者,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攻略。
至于太宰治是叛逃港黑还是留在此处,又作何选择。
直白来讲——
再刺目的光辉之下也会存于暗影,粉发少女微微侧过头,眼底是沉凝的漠然。
——与她无关。
-
自从那日听到了夏川幸表露的对他的“喜欢”、还是狗血的一见钟情的喜欢后,太宰治整个人就处于一种极度紧张,一惊一乍的状态。
看夏川幸的眼神也诡异的很,像是在观察着什么,又像是在研究着什么奇特的生物一般。
会特意跟她保持距离,但并非是为了躲避她的喜欢的那种保持距离,而是——单纯的在躲避麻烦。
啊,当然,虽然不论是在工作场合还是生活场合中,太宰治都表现的十分浮夸的远离着夏川幸,但他难伺候的地方还是一样的难伺候。
就比如说今天,在电视中看到了某家店铺新推出了一款据说“美味的要死”的布丁,便想也不想的吩咐夏川幸去买。
完全不管那家店开在大阪,哪怕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来返也需要四个小时左右,还任性的说自己下午要吃到。
这能怎么办呢,上司都命令了,夏川幸只能照常领命。
在下属们佩服的目光中,她面上没有一丝对于上司下达的过分要求的不满,非常敬业的走出了港黑总部大楼。
但还没离开一会,天色便逐渐转暗,大雨倾盆洒下。
这一下,就没有停过。
数年来难得一见的暴雨赶在今天遇到,新干线因为过高的降水量被迫停驶了半小时,道路上车子刹车失灵接连相撞,遭遇车祸的新闻持续播报。
已经下午四点了。
在办公室内的下属忧心忡忡的看了眼时间。
可领命外出的夏川大人还没有回归。
这是在往日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对方不管接受了什么样的命令,都只有提前完成的份,从不会推迟时间。
“你说会不会……”
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因为雨下的太大,夏川大人被困在了路上?”
“有这个可能。”
“太宰大人会因为夏川大人回归的时间太晚而生气吗?”
想起那位干部阴晴不定的性格,所有人都沉默了。
雨势依然汹涌,从高空坠落,砸在玻璃上都能听到沉重的声响。
外界的天色是朦胧的看不清远处光影的暗沉,太宰治坐在没有开灯的办公室内,身影的一半融入在漆黑的空间中,目光沉沉的看着窗外的雨色。
他倒是不担心夏川幸会因为突发意外而无法回归。
以对方死板、固执、领命便必定会达成的性格,想必不论中途遇到了什么,是恶劣的天气也好,糟糕的环境也罢,恐怕都会听从命令,像个纯粹的工具一样,服从他的吩咐,替他买来东西。
武器?
太宰治单手撑着下巴,神色冷漠的想着。
不,是她自己把自己放在了工具的位置上。
生硬、死板、不懂变通。
但又不是真的不懂变通,而是傲慢的觉得不需要理会旁人的想法。
有自己的独特理解思路。
所以有时候她的做法与其说是脱线……
黑沉的眸子微微动了动,想起那双不论是初见时,还是口中大言不惭的说着喜欢时,都没有产生丝毫波动,像是隔着什么东西般,居高临下注视着世界的暗金色眼瞳,太宰治低下头嗤笑了一声。
不如说是纯然的、高高在上漠视他人想法的傲慢。
满口不走心的虚伪喜欢、并像工作一样解读着这份喜欢。
生搬硬套的学习着表现“恋爱”的方式——
但也只是浅薄的不走心的表演罢了。
指尖轻点着座椅的扶手,太宰治垂眸思考。
其目的是为何?
背后有着其他人的命令?
想要得到某种实验的结果?
还是……纯粹的喜欢戏弄他人的恶趣味?
暂且没有看出苗头,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吧。
双手展开伸了个懒腰往后一躺,太宰治仰着头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摆放在办公桌上的时钟。
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想要按时回归是不可能的了,哪怕是再会听从命令的工具也改变不了现实的天气,估计那位夏川小姐要到晚上才能归来吧。
到时候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敲打她一番呢?
毕竟没有提前看天气预报,不知道今天降雨量极高,接取了任务却迟迟未归——
完全就是没做准备的下属的错呢。
正在太宰治摸着下巴,心黑的想着处罚的方案时,办公室的门被人突然从外面推开了。
明亮的光影照了进来,粉发的少女穿着一身被雨淋湿的西装迈步走入,手里拎着一个包装完整的防水袋子,而袋子里装的赫然是一个——精致小巧、没有半点损伤的布丁。
广播还在沙哑的播报着因为雨势渐长,新干线需要再延迟半个小时才能启动的新闻。
夏川幸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上前,将布丁掏出摆放在桌面上,抬眸对上太宰治那双略含诧异的双眼,如说着一件不足为奇的平常小事那般“你不是想在下午吃到吗?”
她将布丁往前推了推。
“我替你买来了。”
纯黑的眼瞳骤然紧缩,注视着被风雨吹打的姿态略微有些狼狈,但在恶劣的天气下依然听从了命令,准时归来的下属,太宰治面上并没有喜悦的表情,反而冷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从横滨到大阪坐新干线最少也需要两个小时,再到他指定的店铺购买东西,来往至少需要花费五个小时左右的路程,更别提还有恶劣天气增加阻碍,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按时归来。
她是早有准备?
还是中途作弊了,让他人购买了物品为其送来?
聪明人的通病就是容易想的多,更别提还是太宰治这类站在聪明人顶尖,遇到他人的一点善意,就会警惕的后退,思考对方是有什么目的的悲观少年了。
他已经在猜测夏川幸所做行为代表的更深层面的意义,与是否含有阴谋了。
而面对着上司的质问,夏川幸只是很平静的回答道“就是普通的坐车抵达又回归。”
“虽然中途遇到了点麻烦,但还算能解决。”
办公室的门扉并没有合拢,外界的灯光影影绰绰洒入屋内。
粉发的少女逆光而站,面上的表情一如往常那般寡淡且稀少,但眼神却十分认真。
“我说过了,你下达的命令我都会做到,你想要获得的物品我都会为你寻来。”
“不需要担心我无法达成,不需要忧虑我会中途背叛。”
在寂静的、只能听到雨声的房间内,属于少女的声音清晰响起
“——因为在你面前我从不违约。”
不知是不是屋外光辉与屋内阴影碰撞的反差太过强烈,衬的站在黑暗与光明交界处的粉发少女,眼中如立誓般的许诺神色过于灼热。
在她专注凝睇着他人之时,竟给人一种——
她的眼里只注视着他,只拥有着他。
就算她是个机械,是个人偶,也是个只为他而动,只为他而生,只会因为他的话语而做出反应的人偶的错觉。
这种完全支配了某人,从思想、到行为、乃至于喜怒哀乐全都能掌控、操控、解读的占有欲和腾升而起的满足感,是行走在黑暗世界里的人最难抵抗的。
于是,一直平稳沉寂在胸腔中的心脏开始缓慢提速,太宰治用那双晦暗的、含着难以解读思绪的鸢色眼眸沉默的注视着夏川幸,更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他没有说话,夏川幸也静静的看着他。
两秒之后,夏川幸拿起放在桌上的布丁认真询问道“我饿了,如果您不吃的话,我可以把这个布丁吃掉吗?”
正在思考正事,但是思绪全被对方不合时宜的问题打乱的太宰治“……”
“不可以!”他脸一黑,伸手把布丁从夏川幸手中抢过,跟个护食的小动物一样,难得露出了活泼的一面说“这是我的!”
-
最后虽然没有吃到自己买的布丁吧,但从太宰治那天的沉思,与活泼的抢食态度来看,夏川幸觉得好感度应该是有增长。
毕竟她都冒着大雨,不惧艰难险阻,就是车子被人撞毁了也没有停下脚步,只为了帮他买东西并准时回归,还趁着气氛说出了那么以表忠心的话语——
这但凡是个人好感度都不可能不涨吧?!
但事实证明,永远不要用正常人的脑回路去解读太宰治。
翌日清晨,自觉两人关系有在拉近的夏川幸主动向太宰治问好。
“早上好,太宰大人。”
太宰治从她身边经过,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夏川幸“?”
也不知道太宰治是想了什么,又是思考了什么。
自那天以后,他就开始主动远离夏川幸了。
是真的远离,在走廊上碰到都会立马转身的那种。
夏川幸“????”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令对方态度大变,夏川幸简直是一头雾水。
她仔细复盘着那天所说的话,感觉也没什么问题啊?
布丁不是给他买来了吗?
也亲眼看着他吃下去了。
他吃完据说“美味的要死”的布丁后发现自己没有死亡,还主动想摄取一些别的药物加以辅助致死的效果。
夏川幸也给他找来了啊,找来的还是——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夏川幸忽然沉默了。
从口袋里掏出喂给太宰治吃完还剩一半的粉色药片,看着后面需要打马赛克的药物药效介绍,她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