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远无言以对，与长谷川陷入了沉默。

天色彻底暗了下去。

波光粼粼中也没有了蓝彩。

只有潮湿的黑。

“这九世中，我与你交流过很多次，只有少数几次我才有机会，在我清醒的时候将刹那的灵光刻在这片海岸上。”

长谷川又咬着一支烟，眼睫毛被烟雾缭绕，平凡的面容此时不再平凡。

“第八世时，我感觉我离成功就差那么一点点。我满心欢喜地以为，下一次，我绝对能提前躲过这场厄运，所以我尽我所能，利用特殊手段，将那一封邮件与时间一同重启，并且准备了其他的一些陷阱让自己死亡。”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那时候是你打开的邮件？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海滩上，潮水落去，只有满地痕迹。

放眼望去，清一色的死亡与自杀，还有少部分的时间推论，以及血色的悲伤。

“川哥，我，当时，有的时候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因为就像你我被迫进入轮回一样，同样有一股规则在制约着我。”

长谷川惊讶地抬头。

很显然，这样的话语，他是第一次听到。

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可能存在的一些生机。

“说下去。”

林小远的身体再次无法动弹，好在长谷川，没有封印他的表达。

“有一种莫名的规则在制约着我，我不能离开你五米之外，而且我的种种手段都无用，只能帮你吊着最后一线生机，保证你不死。”

“除此之外呢？”长谷川如同墨水的眼睛，没有一点波澜。

“允许事情的发生，一旦我违背这个定则，那么，我将短时间内不受控制，在这期间我做了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所以那份邮件，抑或是你其他的准备，都在我不是我的情况下被处理掉了。”

“哈哈！哈哈哈——哈！”

“允许事情的发生？就这个狗屁准则吗？”

长谷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的眼泪却不断地汹涌而出。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突然间能控制你吗？只要我想某些事情发生，你就不能阻止？”

林小远不寒而栗。

“看着这个规则，只是适用于你我二人，而且仅能在这个海滩可以。否则的话，那个杀人犯，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大概是之前的笑声太大，长谷川的声音很是沙哑。

林小远从中听出了澎湃的恨意。

“未必，那个凶手的体内，有着一个跟我类似的存在。”

在犹豫很久之后，林小远也试探了两下，发觉此地不再受到某些隐秘规则限制后，终于说出了真相。

长谷川猛地抬头，漆黑的眼睛竟然像于火光划过，稍微有了点亮色。

他抬手就摁灭了之前搓出的火焰，连忙坐直身，迫切地看向林小远。

“川哥，之前那八世，我应该很少来到这里吧？！”

林小远此时也隐隐约约知道了一些真相，问下长谷川。

看到长谷川的脸色，林小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之前那些，我只有在死前的片刻才能得到清醒，于是我就只能一路摸索，留下一些痕迹。”

“而这一片海滩，是我在某一次偶然听到的传说。”

“这里是失落之海，规则遗弃之地。第八世的时候我带你来过这里，可惜那个时候，你我之间还不够坦诚。”

长谷川恢复了平静，轻声讲述着那些过往。

林小远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又是如何确定，之前的那八世，那些人都是我呢？”

长谷川一言不发。

很久之后，才闷闷开口道：“你们都叫林小远。”

这次，林小远笑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在现实世界，有过被上苍蒙昧记忆的经历，林小远接受得很快。

第三个问题，将有可能直接导致长谷川一直以来的信仰崩塌。

“如果，你的记忆是被蒙蔽修改了呢？第一次他叫李二，第二世他叫张三，第三世，第四世……”

“等到第九世的时候，因为我的名字是林小远，所以无论是李二，张三还是赵四，都被你记成了林小远。”

这句话像是道破了天机，眸子漆黑如墨的长谷川很是错愕。

“但是那些故事，你们之间的故事……”长谷川身体抖若筛糠，面无血色。

“我有什么故事呢？你我都是凡人，只要将视角扩大，都是千篇一律。故事无论怎么细节出去不同，大致的走向还是相似的。况且，名字都可以修改，更何况是故事呢？”

长谷川呆坐在原地。

被迫得知真相的他，此事竟然有些茫然。

“不对，不对，不对，之前的那些人，他们不是这么说的，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长谷川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神情惶恐。

“川哥，前八世，你都找错了方向。但幸好你寻到了这处海滩，这一次由我来指引你的前路吧！”

大概是长谷川的精神意志的大幅度动摇，以至于林小远现在重新掌握了神魂的主动权。

并且，在这一处海滩，失落之地，被规则遗忘的终焉，林小远感受到了久违的力量。

其中，就包括口袋中的三样物品。

“川哥，既然你遍寻神明不得，那么就请你相信，让我成为你的神明吧！”

林小远微笑着，向长谷川，伸出了一只手。

长谷川神情晦涩，沉默地望着这林小远很久，才伸手与之回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