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恒舟回到自己下榻的客店,结账退房,带着行李马匹前往天成客栈,找到客栈之时,天色已经全黑。郑恒舟拴好马匹,步入客栈,一看有三桌客人正在大厅吃饭。
郑恒舟经历丐帮围殴之事,再也不敢马虎,进门便将客人细看一遍。只见头两桌都是寻常客人,角落那桌坐着一名女子独饮独食,正是丐帮客婉清。
郑恒舟向掌柜的要了间客房,登记入住,转过身来正要上楼,却见客婉清瞪着明亮大眼,举杯邀他过去。郑恒舟颔首微笑,提着行李来到客婉清身前,在其对面的板凳上坐下。
“客姑娘请了。”
客婉清嫣然一笑。“郑公子请了。”她翻开一支酒杯,给郑恒舟倒了杯酒。跟着举起自己的酒杯,敬酒道:“今日错怪郑公子,多有得罪,小妹先干为敬。”
郑恒舟连忙回敬,一口喝干,说道:“不知者不罪。客姑娘不须放在心上。史公子呢?”
“在房里念书呢。”客婉清笑道。“史公子是个好人,可惜忧国忧民过了头。唉,时局如此,他老师又落得这个下场,谁能怪他呢?”说着又在两人杯中倒酒。
郑恒舟问:“姑娘这么说,似乎觉得忧国忧民不是好事?”
客婉清放下酒壶,说道:“人啊,忧国忧民起来,整天板着个脸,难得笑上几回,做人有什么意思?花前月下,有个如花似玉的佳人为伴,他还要关在房里念书,这算什么道理,你说说看啊?”
郑恒舟笑道:“史公子是做大事的人。有他们在忧国忧民,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就不需要担心国家大事。”
“现在的读书人,有时我真不知道他们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客婉清拿起酒杯,也不敬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一个个多会说?振兴朝政,肃清边陲。开口闭口就是出师表、吊古战场文……读书尽读这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文章,难怪朝中大官每个都垮着张脸,好像全天下的百姓都欠他们钱似的。”她说到这里,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朝郑恒舟摇头道:“我啊,一喝多,话就多。口没遮拦,倒叫郑公子笑话了。”
“不,姑娘说得很有道理。”郑恒舟忍不住微笑,问道:“照姑娘说,读书人唸点什么好呢?”
“嗯……”客婉清瞪大眼睛想了想,摇头晃脑地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郑恒舟笑着喝酒,吟道:“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
客婉清覆诵:“将进酒,君莫停。”两人相互敬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同声大笑。客婉清说:“郑公子懂得这首将进酒的意境,小妹这一路上可不会无聊了。”
两人喝几杯酒,吃些小菜。开心片刻后,郑恒舟问道:“客姑娘言之有物,谈吐风雅,听起来不像是丐帮中人?”
客婉清看着酒杯,幽幽说道:“家道中落,还不就那么回事?朝中连年党争,税史霸道敛财,家道中落的人还怕少了吗?”
郑恒舟知道问错话,连忙说道:“姑娘说得是。”
客婉清愣愣看着酒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跟着推开酒杯,起身道:“小妹今晚不胜酒力,这就回房睡了。郑公子也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郑恒舟瞧着她上楼,一时心里空荡荡地,待她背影消失于房门内后,他又吟起那首将进酒来:“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吩咐小二过来添酒加菜,自斟自酌片刻,上楼练功去了。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郑恒舟起个大早,信步晃至客栈内庭。庭院不大,不过假山假水,倒也雅致。郑恒舟兴致一来,便想回房取剑,效仿古人闻鸡起舞。正要转身,听见有人读书,他转过假山,果然瞧见史可法站在小池塘边,眼望早开的莲花,喃喃背诵“爱莲说”里的句子。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青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静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郑恒舟少时曾跟着师父读书识字,不过他师父肚子里墨水有限,传授文章时马马虎虎,任意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