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她回头想去认真寻找的一直被她丢在角落的物品在消失数天之后又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她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
为了验证,她从包里取出一个合成肉罐头,缓缓走到猫的面前,打开之后将那个罐头搁下。猫和以往一样,低下头高兴的吃了起来。
尤溪又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摄录器,对着猫开始拍摄。
二十分钟后,她没有遇上电梯女孩。
一个小时后,回到住所洗完澡的尤溪打开了三维立体屏看新闻。
这晚临睡之前,她裹上外衣,去了露台上。
夜晚的高层露台风很大,她靠着扶栏,看着底下的陌生城市,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城市最底层的贫民区被中层的各种霓虹广告所覆盖。
她能听见飞行器掠过车道的声音,能听见周围邻居在家中的对话声,能闻到空气里沉重的尘埃味,能品味到美食的可口……她现在手扶着围栏,掌心也能感觉到底下微冷的触感。
如果……证实了她的猜测,那这一切,也太过可怕了。
第二天不是工作日,她特意选了中午的时间出门,恰好对面的夫妻也要出门吃饭购物。
尤溪和对方打了招呼,假装也要出门,一路随行至车库,期间一直摆弄着手里的摄录器,表面是在看视频,实则拍了对方全程。
这天晚上,她没有在车库看到黑猫。
两天休息日之后,又到了工作日,早上,她悄悄拍下了对门依依道别的夫妇,晚上她又同样拍下了电梯女孩。
如此反复数天后,她觉得已经够用了。
尤溪回到住宅屋,从空间取出电脑,将几段视频导入,然后分门别类的存放好。接着她打开一个程序,同时播放相同人物或猫的两端视频,逐帧比较。
大半个小时后,她比对完了全部视频,结果明明白白的摆在面前,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再次将她包围。
她记得星泯曾在“吞噬之地”讲述虚拟世界和低纬度世界的区别。
虚拟世界的一切都是被设定好的,花开的角度,风吹时摆动的幅度,虽然看起来很美好,但如果每次都把这个过程拍下来,便会发现,这个美好并没有灵魂,只是机械般的根据设定好的轨道在进行,每一次的动轨都是完全一样的。
就像是她每次去到任务世界时,星泯提前帮她放置好的世界人物,在她没去之前,或是在她离开之后,人物都会依照设定的轨道做出完美的反应和表情。
普通的人绝对发现不了,但那些对她十分了解和熟悉的亲近之人,却能分辨这种细微的差别。
现在,她用准确率百分百的科技来对比,对比结果告诉她,不同日子拍摄的同一人物和猫,那些差不多的道别画面、猫吃东西时的动作表情、电梯女孩跑步的姿态和语气,全部一模一样,没有一帧画面出现不同。
这说明什么
如果是一个真实的人,哪怕他在做同一件事,哪怕他说同一句话,哪怕两次之间语句表情再相似,也不可能做到完全一样,就像是复制粘贴一般。
所以,这个世界……是个虚拟世界!
那些人和猫,就像是真正的nc,在设定的轨道上前进、转弯、后退。
这一切的确做得很完美,可现在想来,这一切又是如此粗糙,粗糙到和整个世界的现状,和她记忆里的世界设定,和她感受到的一切,呈现完全的两极分化。
所有的记忆都对上了,所有的感觉都真实到可怕,如此严谨,具有严密的逻辑,毫无破绽,又异常生动,以至于她之前根本没有朝这方面想过。
如果这只是一个虚拟世界
,为什么会呈现这样的两极分化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回事
终点站——是另一个站点吗可无尽列车世界的手机已经消失了,她什么讯息都没有收到。
尤溪缓缓抬起头,看向周围,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和质疑。就算这里不是她的原生世界,但将近一个月时间,她以为这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可现在她却发现并非如此。
这种感觉,比身陷无尽循环的世界更加可怕。
面前的家具和墙壁突然开始扭曲,耳旁出现吵杂的声音,带着刺啦刺啦的噪音,她分辨不出那些是什么声音。
她以为墙壁和家具是破绽,可当她站起来想要走过去时,却脚下踉跄,她发现原来眩晕的是自己。
她撑住桌子,用力甩了甩头,眩晕感褪去一些,那些吵杂的声音更清晰了一点,她努力从刺啦刺啦的噪音里分辨着,很快发现,那些吵杂的声音似乎是同一个声音,那声音正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
谁在说话
在说什么
她死死压住额角,忍着发晕想吐的感觉,努力去分辨。
……开
开什么要让她开什么
等等——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好像……是她自己!
突然间,一股强烈的睡意袭来,似乎不想让她继续听下去,压倒一切般想要让她睡着。
睡着之后,会发生什么
再次醒来,她还会记得今天发现的这一切吗
尤溪心念微动,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她右手,她伸出左手,朝着自己的掌心划了下去。
利刃划过皮肤的瞬间,她告诉自己,她一定会受伤,皮肤会被刮破,鲜血会涌出,她会感觉到——痛!
很痛!
早已加强到九倍的超强体质,就这样被一把小小的匕首划破了,而她的右手几乎没使出多大的力气。
鲜血争先恐后的从她掌心溢出,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
尤溪看着鲜血淋漓的左手,却突然笑了起来。
严谨完美毫无破绽的逻辑,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而改变这一切的,是她自己的意识。
这里,并不仅仅只是虚拟世界,这里——还是她的意识世界!
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虚拟基座上,叠加和渗入了她的主观意识,所以,所有和她记忆相关的部分,都是鲜活的,具有强大严密的逻辑,因为那是由她的思维和她的意识转化而来。
唯有她自己的意识和逻辑才能骗过她自己,才能说服她的感官,告诉她自己这里是真正的任务世界现实。
但涉及基座世界的部分,则粗糙虚假,人物、动物,只会在安排好的轨道线上行动。
当她相信这个世界的时候,虚拟的部分再粗糙也容易被忽略过去。
当她不再相信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切都开始不对劲……
痛疼感压下了那股侵袭着她的睡意,耳旁的那道声音愈发清晰起来,刺啦刺啦的噪音逐渐消失。
她清楚听见了那道声音,的的确确是她自己的声音。
——开……
——尤……睁开……
她再次忍着强烈的疼痛集中注意力去分辨,她听到她自己的声音在耳旁说道:
——尤溪,睁开眼!!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然后猛地睁开。
突然之间,世界全暗。
没有半空出现列车的现实世界,没有位于层的住宅屋,也没有邻居、黑猫、女孩和培训中心……
她在哪
她大汗淋漓,大口大口的喘息
着,似乎不这样,她下一秒就会窒息而死。
大脑似乎因为耗费过度而疼痛不已,感觉上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尖锐的锤子,不停的敲打她的后脑,沉重的眩晕感和呕吐感袭来。
她虚弱的依靠着身前冰冷的墙壁,缓了好一会才感觉重新有了一点力气。
周围还是很暗,但身体的感官却在一点点的恢复。她感觉到了包围着她的狭小圆形墙壁,这冰冷硬实的质感,有些像是金属,或是玻璃。
肩膀、后颈和后脑处传来强烈的刺痛感,她抬起手想去摸索,手刚刚抬起一些,就牵连到了肩膀上的东西,疼痛感顿时加剧。
她再次委顿下去,这次缓神的时间比上一次短了一些。
周围的景象,也一点点清晰起来。
包裹着她的不是金属壁,而是玻璃壁,准确来说,是一根圆形玻璃柱,周围全是这样的圆形玻璃柱,每一根玻璃柱……里面都有一个人!
他们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陷入沉睡。
扎入她肩膀的东西似乎是什么固定器,将他们这些人一个个像是机械人一样,固定在玻璃柱中。她再次抬起手,忍着疼痛,摸索到了自己的后颈和后脑。
那里有数根细长的软管,一头扎入她后颈和后脑,另一头朝上和玻璃柱连接在一起。
这里所有的人都应该和她一样,就像是将他们当成了物品,用这种方式悬挂摆放……
这里是哪其他人呢
很快,逐渐恢复的听觉将这个空间之外的声音准确传达给了她。
她听见细微而有节奏的轰隆声,呼呼的风声——她在列车上
除此之外,还有从很远处传来的悠扬的音乐声和轻快愉悦的对话声,这种声音很耳熟。
尤溪突然反应过来,从头到尾,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金色列车!
列车某个黑暗的空间内,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传来,随后是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尤溪半伏在碎玻璃上,再次大口大口的喘息。
这个身体现在太废了,光是割开连接的软管,打碎玻璃管,就耗费了她大量体力。
她没能缓和多久,碎裂的玻璃管后方骤然亮起了闪烁的红灯,她猜测那应该是因为她破坏了玻璃所以触发的警报之类,她飞快起身,冲到红光处,直接破坏了警报装置的电路。
红灯消失了,那种令人不安的压迫感也消失了。
但她依然不敢放松警惕,找了靠近角落的一个玻璃柱,将自己的身形藏入了玻璃柱后的黑暗深处,【高温香水】出现在她手中,她将感官放开,警惕的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后,外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她速度够快,及时破坏了警报装置,没有惊动列车上的人。
肩膀、后颈和后脑处的疼痛一直没有停止过,她不知道扎入那里的东西冒然拉扯掉会发生什么,所以刚才她没有强行拉扯,只用利刃将其割断。
一盏露营灯出现在她手边,她取出一面有支架的镜子,借着灯光,她看清楚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脸色苍白,额头全是汗,嘴唇泛青,俨然一副病入膏肓的虚弱狼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