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她来作甚?
皇帝愣了下,他知道,自己这个妹子是个很有分寸的人,若无要事,一般不会在这个时辰过来,而是会挑选自己空闲的时辰。
念及此,他开口道“请。”
官宦转身出门,不多时,一身白色宫裙,优雅大方的长公主走进书房,朝诸位大臣微微颔首。
“老臣见过殿下。”
大臣们也很给面子,双方见礼。
皇帝好奇道“此来可是有事?”
长公主笑容恬淡“永宁是为新年祭典仪式而来,不知今年如何安排?”
一身绯红官袍的何尚书苦笑
“殿下,岁末年初连逢大灾,朝廷国库空虚,此时大搞仪式劳民伤财,老臣便想着,将去年的改一改,再用一次。”
长公主颦眉“这等安排……未免……”
户部尚书是個抠的,阴阳怪气“反正就这么些钱,还想要气派,恢弘大气,殿下若是有法子,尽管说出来。”
其余人都没吭声,心想公主锦衣玉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能有什么法子。
你出钱啊?
张谏之沉吟了下,递了个台阶“殿下的心是好的,但的确难以两全……”
然而他的话说了一半,就卡住了,只见永宁嘴角上翘,从袖中取出几张草图,说道
“我这里还真有个法子,正要请诸位大人一起参详。”
真有?
众人愣了,何尚书双手接过,扫了一眼,便是一怔“这是……花灯?”
长公主双手并拢,叠在小腹处,侃侃而谈“此为孔明灯,乃是一种可以升空的特殊玩意……”
她当即将这个东西的设计思路,以及仪式样式说了一番,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又惊奇,又讶异。
张谏之迟疑道“此物,本官却从未听过,真的可行?”
皇帝眼眸一闪,猜到了什么。
果然,就听长公主轻描淡写,抛出谜底“此物,乃是齐千户所制。”
齐平设计的……众人恍然,竟觉本该如此,不再怀疑可行性,何尚书眸子大亮
“既是齐大人所出,想必可行,老臣这便命工匠试做?”
他看向皇帝。
后者笑着颔首“就依何尚书,朕也想看看,花灯夜放的景致。”
顿了顿,似感慨,似随口“这京都的夜空黑了太久,也该照亮下了。”
站在一旁的老首辅微微垂下头去,眸子深处,溢出一丝忧虑。
……
仪式的事得到解决,群臣离开皇宫,各自回返。
黄镛年纪大了,走得便慢些,磨蹭到了宫门口,等在这里的车夫将他迎上马车。
“老爷,回衙门?”车夫问。
黄镛靠在柔软的车厢里,用手拉起狐裘,裹在身上,以此抵御寒意,他沉默了下,说
“乏了,回府。”
临近新年,没什么大事,他也没必要整日守在内阁。
“是。”
车夫挥鞭,马车辚辚,碾过石板路,出了皇宫,越过皇城,进了内城。
一路朝黄府赶去,只是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马车突然减速。
黄镛自闭目养神中睁开双眼,疑惑地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就见一辆车横着等在前头。
……
……
新历二月十一日,旧历腊月二十九,除夕前一日。
京都的主干街道上,已是反复洒扫,张灯结彩,热闹繁华的街道酒旗都换成了鲜艳的红色,门楣下,灯笼坠成一串,沿街望去,连绵不绝。
节日气息浓郁,售卖年货的小摊,已经连续摆了十几日。
皇城外的广场上,则早些日子,便有匠人搭台,严禁百姓靠近,要一直等到除夕夜,典礼开始,才会开放容许百姓前往。
届时,会有盛大表演,皇帝会在皇城上与民同乐,而后,皇帝与百官才会进入殿宇内,摆“大宴仪”……就是权贵们的宴席聚会了。
至于“祭祖”,还要在新年初一举行。
整个皇城沉浸在喜庆的气氛里,镇抚司中,气氛也格外的松缓。
过年这几天,整个衙门不用去抓人,百官们也不必提心吊胆。
“明天衙门休沐,可算能好好休息下,等到初一,皇城祭祖,咱们又得忙了。”
镇抚司,“平”字堂口内,大嗓门胡来抓着一把叶子牌,随手丢下一张,笑呵呵地说。
洪娇娇无语,随手也丢出一张牌“说的好像怎么累着了似的。”
“还不累?齐头儿潇洒地度假,几天都不来一次,杂事堆了那么多,不都还得咱们干。”
洪娇娇扬眉,不乐意道“他做的都是大事。”
说着,女锦衣脸色一黯,柳叶般的眉毛低垂。
是啊,齐平已经是做大事的人了,如果说,越州时候还与他们厮混在一起,那么,自打冬日回到京都,便很少在衙门里了。
先是在书院潜修,而后便是妖族使团的事,虽然名为“镇抚司千户”,但实际做的事,早已是另外一个层次。
彼此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差距,越来越大……
这时候,想起当初二人结伴,去西北查案的事,都好像还在昨日。
“想什么呢?”
正发着呆,洪娇娇只觉肩膀上按一只手,她如同炸毛的猫儿,整个人下意识拔刀。
“女侠冷静!”
齐平吓一跳,洪娇娇见是他,暗啐一声,嗔道“都是大人物了,怎么还出来吓人。”
开玩笑嘛……齐平笑眯眯,拉过椅子坐下
“领导检查下属工作,还能大张旗鼓的?哎,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过得蛮滋润嘛。”
几名锦衣忙将叶子牌一丢,讪笑“齐头儿……”
齐平摆手,笑道“下不为例,得亏余千户没看见,否则有你们头疼的。”
众人嘿嘿直笑。
便就七嘴八舌,说起明天的安排来,齐平静静听着,相比于打打杀杀,他其实还是喜欢一群同僚坐在一起摸鱼的时候。
这时候,外头传来脚步声,余庆黑着一张脸走了过来“都很闲吗?”
众人如同老鼠见了猫,当即一窝蜂散去,齐平无奈道“明天就除夕了,放松一下而已……”
余庆叹了口气“都像伱这样,一个个都不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