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众人，四方垂首，万族沉默，见到白九灵现身，甚至十老家族之中也有无数人为之动容。

然而，赵牧灵却是早已明了白九灵的决心，瞧见山巅之上白九灵露出的笑容，赵牧灵只觉得心中甚为憋闷，在众人的哀求声中，赵牧灵更是难忍心中的不忿，黯然道：“为何该留的人总是不得不走…！”

而此时，众人已经罢斗，一众仙人境都已经飞上山来，十老家族的晴空玄枵、无道女、郭胡天、柳虚子，洛天、洛璃，影痕，石剑英、石炎，以及此时不知是敌是友的洛宓，一众人都聚集在九个十老初祖的身后，而且越来越多十老家族的仙人境正在从四方各出聚集而来。

石天梁、白又白、天行空、日月无双……灵界各洲各族的十几个逍遥境也紧跟着秦虎几人出现在山上，叫花子、酒疯子、瞎子三人、以及钟老头、古思幽、身在光影之中黑白不分之人也纷纷上得山来。

白猿跟在抱着炎霜华的炎熵身后，也和白鹭、廖挑、司马求凰等人先后上山，见炎霜华有炎熵相护，白猿便急忙去一片山坳之中找到了身受重伤的猪长白，两个人一起来到了赵牧灵身旁。

猪长白为皇母山抵挡十老家族已久，旧伤之上添新伤，身上的伤痕惨不忍睹，算是众人之中受伤最为惨重之人，此刻甚至连其本身的逍遥境界都已经摇摇欲坠，一见到赵牧灵，猪长白便笑道：“本来还想救你，却差点连自己都送了命，小子，有酒吗…？”

赵牧灵满心愤愤，被猪长白直击心底的声音一触即醒，可是一听到四周众人的祈求声，赵牧灵根本没有心情开口，便压制着心中魔气带来的杀意冲动向猪长白丢去了一壶酒水，是大战前夕米汤在万林书院四处搜刮而来的普通灵酒，尽管普通，但是也几乎耗尽了一丈观之中千道梅留下的成山的大小口袋。

猪长白此时也不管是不是好酒，像是口渴一般，一口气便将一壶酒抽干不剩一滴了，然后才密语直透心灵，对赵牧灵悄声说道：“你现在的状态想必你也该有数，可千万不能再动手了，特别是不能再为了白先生动手。”

赵牧灵体内的魔主之气已经失控，身后千道梅的魔躯虽然暂时安静下来，却一直未曾消退，这时候因为赵牧灵心中一直带着怨气，魔躯又开始躁动，赵牧灵转头向猪长白一看，可是还未曾开口，猪长白便又抢着说道：“你不要这样看我，这也是白先生的吩咐…！”

“大师伯的吩咐？他还说什么了？”赵牧灵将信将疑，瞧了两眼山道顶端白衣身影的神情，终于才逐渐释清心中怀疑，毕竟猪长白为了皇母山舍身忘死，是白九灵最为可信之人，而且也没有人敢当着白九灵的面‘假传旨意’。

而瞧着身在魔躯之中的赵牧灵那紧皱的眉头，猪长白也有些发怵，暗道：“可惜了这个赵牧灵，就要一去不返了！”然后猪长白继续以密语对赵牧灵说道：“白先生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让我们该走则走，千万不要犹豫！先生说……你最好是…去魔界…！”

“让我去魔界…？”虽然知道这应该就是白九灵的安排，赵牧灵却不愿相信，毕竟当初赵牧灵还曾对小鲤鱼说过，誓死绝不去魔界，而如今白九灵已然表明了态度，已经无可挽回，灵界显然是不可能再待下去了，可是赵牧灵对魔界没有一点好感，一时间无所适从。

而且，眼看着白九灵被逼到如此般田地，赵牧灵也无法做到不闻不问而就此离开，若非是还没有见到赵椿，赵牧灵非要趁着这最后一点清醒帮白九灵肃清眼前道不可，至少要让白九灵在离开时不受小人的阻碍。

毕竟在白九灵成为赵牧灵的大师伯之前，小镇‘白先生’就已经是除了赵椿之外，在他心中的最为崇敬之人，而如今，白九灵不仅帮他开窍入道，是他的大师伯，更是有着让赵椿魂魄融合归一的天大恩情。

“此前种种都还未曾报答，怎么能让大师伯就这样离开呢…？”一想到白九灵离开之后恐怕就再无相见之日，赵牧灵不再隐忍，直接开口出声。

而一旁的猪长白和白猿好像是未卜先知一般，两人表情木然雷同，一点也不惊讶赵牧灵会这样说，白猿像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该说什么，适时开口道：“先生说，世事流转从无定局，而有缘则终会再相见，一时之念终难长久，切莫执着…！”

“切莫执着……？”赵牧灵重复着白猿的话，而就在这时，无数酒水突然从赵牧灵怀中散落而出，那都是赵牧灵散尽钱财在万林书院搜刮而来的灵酒，此刻，一壶又一壶酒水纷纷向山上山下所有俯身下拜之人手中落去。

酒水不由自主飞走，一壶又一壶酒水如雨点落下，赵牧灵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山道顶端的白九灵身上，这时候山上山下所有俯身请求白九灵不要离开的人手中都已经拿到酒水，白九灵对赵牧灵会心一笑，赵牧灵心中便听到白九灵说道：“大师伯借你的酒水一用。”

听到白九灵自己说出‘大师伯’三字，赵牧灵心中一阵感触，不平之意平缓了许多，随即也拿到了一壶来自自己怀中，却是白九灵相送的酒水，然后便听到白九灵对山上山下众人开口道：“今日此时山下白骨累累，终究是我做的不够好。”

赵牧灵抬头刚好看到，白九灵在言语之际向山下灵界各族俯身，而拿到酒水的众人也纷纷向着山上再次俯身，有很多人从始至终便一直在俯身请求白九灵不要离世，一直都没有起身过。

精灵族白又白和石天梁几人就在山道不远之处，几人时不时打量着身在魔躯之中的赵牧灵，这时几人手中拿到酒水，白又白似乎忍了很久，突然哭腔对着山上喊道：“要是没有你又哪来的灵界？我们愿为你而生，也愿为你而死，白骨不悔…！”

说完，白又白紧跟着又指着头顶的九个十老初祖说道：“只要你愿意留下，他们几个又算得了什么，虽然十老家族对皇母山发难，可是我灵界各族却一直心向着你呀…！”白又白说完，山上山下俯身的众人纷纷起身再俯首下拜。

赵牧灵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才能让白九灵扭转心意，便跟着众人一起俯身下拜，而白九灵却摇头道：“聚散终有时，有诸位执酒相送，今日此时便正是我白九灵‘辞世’的良辰吉日，已经无憾了…！”

山上山下有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白九灵的真名，此刻随着白九灵亲口道出‘白九灵’三字，似乎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韵’突然出现，从白九灵所站立的山道顶端向灵界四方流转，而山上最先听到‘白九灵’三字的执酒之人最先感觉到这股气机。

这时，才来到山肩处的高士奇和高卞两人手中刚刚拿到酒，高士奇便突然密语对高卞说道：“臭小子，我豁出性命带你来皇母山，你可要看好了，也要接住了，这是白先生对世间的馈赠，能得到几分就看你的造化了。”

高卞本来什么都没感觉到，可是在高士奇话音刚落之时，高卞便突然察觉到一股气机临近，而且他的肉身魂魄都对这股气机无比地渴望，而高卞还没弄清这股气机到底是什么，便看见高士奇抬起了脚，并且催促道：“臭小子，你还愣着干什么…？”

高卞下意识想要躲开高士奇的那一脚，却发现高士奇已经开始吸纳突然出现的玄玄气韵，而且高士奇身上受的伤居然在肉眼可见地痊愈，随即高卞才反应过来，一口饮尽手中酒水，对着山上一拜，也开始吸纳周身涌现的玄玄‘气韵’。

一众执酒之人也都感受到了山上散发的‘气韵’，纷纷开始吸纳，祝山红和刘锦官等人才刚刚临近山肩，没想到也拿到了酒水，王狡和刘锦官刚开始吸取‘气韵’，没一会儿两人便毫无征兆地跻身到了仙人境。

而祝山红吸取‘气韵’之后则发现，自己的境界毫无进展不说，反而还在倒退，居然从地仙境后期跌落到了地仙境初期，祝山红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又落入了十老家族的陷阱之中。

不过很快祝山红就发现，他的境界虽然在倒退，不过自身那有些虚浮的修道底子却在无形中被夯实了许多，甚至连自身的道心也明净了不少，减去了很多缠绕在心中的无谓杂尘，随即祝山红才放下心来，饮尽手中酒水，向山巅拜谢。

众人沐浴在气韵之中，全都获益良多，不过对于每个人来说似乎收获都不一样，卢鹚甚至发现自身驳杂的血脉居然都能够进化，一瞬间居然触摸到了一点本以为此生无望开启的‘天赋神通’的血脉气机。

众人都知道这‘气韵’非比寻常，必然是白九灵钦赐才能够达到如此的程度，而这一生都可能不会再遇到这等的仙缘了，所有人都开始吞吸‘气韵’，各族请求白九灵留下的耆老全都俯身对着山顶，这时也不得不痛饮手中酒，开始接纳白九灵的‘遗赐’。

不一会儿之后，山上十老家族的人也察觉到了这股‘气韵’，开始了‘争抢’，上至逍遥境，下至山上的草木鸟兽，山上山下所有人都在炼取‘气韵’，可是却唯独赵牧灵一个人什么也没感觉到。

听到众人的声音停下，赵牧灵还是没有感觉到那股气韵，正在他感到奇怪时，便听见白九灵的声音说道：“你本就气运昌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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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又魔气缠体，体内魔主之气与混沌之气纠缠不清，即将就要彻底爆发，已经容不下其他了；大师伯生在灵界，一身上下皆是来源于灵界，也要还给灵界，这一次就不送你了…！”

山道顶端的白九灵并未开口，声音直击赵牧灵的心底，赵牧灵也根本不想要什么‘气韵’，便想要趁机询问赵椿和妖神小白是否醒过来了，而就在赵牧灵心中白九灵的声音刚刚消失之时，立于山道顶端的白九灵突然展开手，一抹微弱的白光从其手心之中缓缓向赵牧灵飘落而来。

而此时，上上下下、四方左右所有的人都在‘争取’白九灵散发出的大道气韵，甚至皇母山上空的九个十老初祖，以及十老家族的一众仙人境也在争取气韵，一看到白九灵独自向赵牧灵一人挥向一抹流光，众人皆以为那是白九灵独自赐给赵牧灵的大道气韵。

一见那抹微弱的白光如萤虫飘飞而下，众人无不心动，忽然，洛之一族的初祖一步向前，一条天河瀑布不知从何而来，黑水冲破空间滔滔而下，却突然又化成了一只巨大的手臂向那抹流光抓去。

赵牧灵刚想到赵椿和妖神小白，白九灵便送出了这一抹流光，赵牧灵便猜想这抹流光很可能与赵椿和妖神小白有关，顿时心急不已，心绪大乱，可也就是这一乱，侵入心神的诅咒又带着魔主之气开始发作，使得他的意识一阵模糊。

可是为了赵椿，这个时候赵牧灵也顾不得自己了，任由魔气流入心神，赵牧灵也终于再次感受到了身后千道梅的魔躯，长臂一挥，魔躯亦随之挥动手臂，同时向那抹流光抓去。

一瞬间，在那抹流光之上同时出现了两只巨大的手臂，而洛之一族初祖以莫大神通显现出的那只手臂却比千道梅魔躯的手臂还要巨大，而且那黑水天河化作的手臂散发着一股让赵牧灵感到敬而远之的气息。

白又白神情伤心不已，见白九灵已然下定决心，又无可奈何之，这时见洛之一族初祖明目张胆在白九灵面前动手，白又白也显现出金身法相，伸出一只手臂要前去阻拦洛之一族初祖显化而出的那只黑色手臂。

而就在洛之一族的初祖显化出那条黑水天河之时，身在不远之处的洛宓突然变得神情惊愕无比，一感受到那黑水的气息，洛宓瞧着自家老祖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低声失声道：“难道这才是老祖的真身？那我们一族…难道来自冥界…？”

洛宓满腹疑问，惊疑不定，可是却无人作答，而这时白又白现出金身法相，也只是稍稍阻挡了洛之一族初祖那只手臂片刻，然后白又白便被逼退，赵牧灵虽然得以抢得了片刻的先机，可是这时又有一条黑色手臂从虚空之中探了出来，两只黑色手臂从两边夹攻而来，速度变得比千道梅的魔躯还快。

而这时，诅咒带着魔主之气在心神之中疯狂肆虐，赵牧灵意识逐渐涣散，已经逐渐难以控制千道梅的魔躯，眼看就要与那抹流光失之交臂，赵牧灵不甘放弃，可是又身不由己，迷离之中意识深处只剩下了无边的悔恨尚在苦苦挣扎。

千道梅的魔躯渐渐失去控制，速度越来越慢，而洛之一族初祖幻化出的那两只巨大黑手却越来越快，那抹流光就要落入洛之一族初祖的手中，可是就在这刹那之间，两只巨大手臂突然停了下来。

意识再次涣散的赵牧灵突然又一度清醒过来，小鲤鱼的骂声不断传入心中，那抹流光也在一瞬间落入了赵牧灵的手中，赵牧灵摊开手掌一看，发现是一颗被虫蛀了的牙齿，虫牙上的虫洞散发着缕缕霞光，甚为奇异。

赵牧灵一看再看也没看出虫牙有什么玄机，只见虫洞中有一只小虫子露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对赵牧灵毫不在意，似乎根本没把赵牧灵放在眼中，赵牧灵不知这颗虫牙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但是似乎与赵椿和妖神小白并无关系。

赵牧灵也不知白九灵究竟有何深意，但在这关键时候，白九灵肯定不会无的放矢，可是赵牧灵抬头往山到上方望去，却并没有得到白九灵的任何提点与指示，只看到洛之一族初祖那两只巨大的黑色手臂依然被定在空中。

九个十老初祖也发现了赵牧灵手中的那颗虫牙，似乎没有看出什么，洛之一族初祖一时无法收回手段，不过倒也不着急了，然而，这时候九个十老初祖突然却全部都紧张起来，因为立于山道顶端的白九灵终于有所动作，一步向前迈了出来。

只见白九灵轻轻向前走出了一步，当其一步踏出之后，皇母山上空顿时天开云散，阳光也洒落下来，终见天地一片清明，可是这时候，白九灵那奇丑无比的容颜却变得云遮雾绕起来，众人向山上看去，无论境界高低，这时都已经看不真切白九灵究竟长得是何模样。

九个十老初祖神情紧锁，脸色大变；赵牧灵的不远之处，秦虎护着身后的陈言礼和祝山红等人，见到九个十老初祖畏惧后退，众人皆感到振奋不已，可是秦虎的神情却和那九个十老初祖一般模样，紧张不已，而且还低声焦急道：“传说三人之首的白九灵，难道真要认真了吗…？”

秦虎说完，便急忙张口吐出道道金光，金光射出，却不是对敌，而是转而飞落进了秦虎身后的陈言礼和祝山红等人的双眼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