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普陀山。
七位主持盘膝坐在佛殿中,大殿内烟雾缭绕,一派祥和气息。
淡淡的经文声忽然停了下来,有人走进了大殿。
七位主持中,除了无欲主持以外,其他人都停止了念诵经文或者敲打木鱼。
来人正是荆州州牧左彭越。
「州牧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此可是为何?」一名主持问道。
「军中缺粮,我想请你们普陀山出粮出财,用以补给军需。」左彭越淡然说道。
无欲说道,「善。眼下豫州战事吃紧,我荆州也当居安思危,提前筹备战事。明日我便派人筹措钱财粮食送到你军中。」
左彭越又说道,「眼下招兵困难,军中士卒缺少,我想在你们普陀山招募有志之士,加入军中。」
无欲顿了一下,说道,「善,我佛慈悲,百姓苦难亦是我等苦难,你且去发声召集便是,门中若有弟子想去,我等不会阻拦。」
左彭越闻言沉默了许久。
要知道他的这两件事,可都是不一般。
提供给军队的粮食和财物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一般的宗门怎么可能拿的出来,也就是普陀山家大业大,占据了整个荆州,可这对它来说也是颇为肉疼的。
至于这第二条那就更不一般了,在宗门内招收弟子去打仗,这对于一个宗门来说可是意味着要挖墙脚啊。
毕竟这里是宗门,而不是别的地方,而且这左彭越所说的乃是去普陀山招收弟子,而不是让普陀山以整个宗门的身份加入到战局来。
这就意味着不论普陀山在这场战局付出了什么代价,都不会得到任何声名上的利益,反而会折损自身。
所以,哪怕他是以州牧的身份前去,那些个宗门也会客客气气地找出一大堆借口理由搪塞拒绝,断然不可能答应下来的。
然而这普陀山却是答应了下来……
左彭越径直来到巨大的佛像下,仰望着佛像说道,「我有些许疑惑不解,想请佛祖为我解答,可是我见不到佛祖,如何让他为我解答呢?」
六个主持都是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欲也沉默了很久,「州牧大人,你……还有别的什么要求吗?没有的话,就请……」
「我说过了,我想请佛祖为我解疑。」左彭越冷声说道。
无欲说道,「你若是佛心空明,自然可以见到真佛。」
「何处可见?」
「处处可见!」
「既然是我见真佛,那所得答案皆是来源于我心,那真佛又有何用?」
「真佛启迪智慧,开解愚昧,然而众生皆苦,想要解脱还需自我度化,佛只是引路之人。」
「引路?那不知,佛是否能够指引游子归家之路?」左彭越冷声说道。
此时大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吧嗒
香炉内还未烧完的高香忽然莫名熄灭,香烬折断落下。
六位主持的身影忽明忽暗,最后消失不见,只剩下无欲还坐在蒲团上。
无欲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苍老枯皱的脸上尽是沧桑。
「佛,大约也能力有限,救不了世上的所有人,也改变不了许多事,所以佛经才教人放下舍弃,才教人容忍退让。」
左彭越转过身,摆了摆衣袖,朝着殿外走去。
殿外金光满天,无数庙宇林立,街道行人个个笑容满面。
泰华城内的百姓在普陀山的教化下,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乐善好施,积德行善已经深入到每个人的心中。
然而这里的幸福之下,却隐藏着某个黑暗的秘密,这个秘密或许能够让高高在上,至美至善的佛祖掩面垂泪,让整个泰华城都掀起一阵风雨。
入目繁华,左彭越心中却是一阵怅然,他不由低声吟诵起来。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
豫州边境,一处位置偏僻的小镇。
战火已经将大半个豫州都席卷了,原本肥沃的土地被这坚硬的铁蹄狠狠践踏,再也长不出丰收的庄稼,有钱的人家早早收拾家底到别的地方逃难去了,而没钱又跑不动的人家要么就在附近找个深山老林钻进去躲着,要么就留在自家祈祷不要被那些疯狂的士兵盯上了。
而这灾祸带来的并不只有战火的纷飞,还有饥荒与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