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开元741年。
这一年,朝堂混乱,伦理无常,纲纪荡然,颓废之势初现端倪。
这一年,江湖荡荡,暗潮汹涌,久伏巨孽蠢蠢欲动。
这一年,军情滔滔,西北边塞突厥、吐谷浑、靺鞨等多路躁动,安禄山、史思明领平卢、幽州、河东三州之地,拥兵自重,拒不平寇。大唐边线屡遭侵扰,边民生活苦不堪言。
灵州,贺兰山下,一名衣饰古拙的年轻人背着一柄剑,牵着一匹老马从沙尘之中走来。
时至盛夏将秋,气温高热,尘土紧粘着身体,汗臭与尘土腥气混合在一起,透着一股子不舒爽。年轻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脚步放缓,看向近处的水塘。
他鼻孔处蒙了一层灰色纱布,裸露在外的脸色尽是尘土,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眼睛里露出一丝疲惫。一看便知是刚刚穿越沙漠而来。
此时,一盘赭红色浑圆的落日贴着远处沙漠沙丘的棱线,照在这片绿洲草原上。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弥漫着一层深红阴暗的气息。
年轻人摘下纱布,一张脸被太阳晒得呈现黑白两色,组合在一起,很是滑稽。幸亏他长得棱角分明,五官俊朗,一双大眼睛虽然透着疲惫,但清澈分明,倒不让人感觉别扭。看上去,这只是一位普通年轻人。
年轻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吸着草原青草的味道,松开马缰,拍拍马,让马自行去近处的水塘饮水。然后他抬眼看向远处的贺兰山,心里想着:长河落日,大漠孤烟,黄沙漫漫,这等壮观之处真诚不需此行,只是遗憾这‘天苍苍,野茫茫’的景象却没看到。
他自幼读书,对大漠风光、草原壮阔心生向往,未尽之处虽有遗憾,但这次来敦煌对他来说已经颇有收获,却也释然,只是尚有很多未解之处怕是还要再来一次。
一番沉默感叹过后,他行至近处的水塘掬水饮饱了肚子,又洗了几把脸,将脸上灰尘洗去,渐有肤色。然后又将水囊灌满了水,这才站在池塘边细细的向四周观望。
这是紧挨着沙漠边缘的一片绿洲,前方远处就是贺兰山脉,左手远处便是漫天黄沙。古道黄河蜿蜒山脉而过,水系滋养着草原上几处小湖水。草原上有些奚落的马儿在静静吃草,偶尔有几群牛羊缓缓穿过。绿色的草地上星星点点散落着一些沿湖而建的毡房或帐篷,有些帐篷开始冒出青烟,一股子奶茶的味道透香而出。
“此处距离怀远关还有些时程,怕今日无法进关了,看来只好在此再借宿一晚。”年轻人思忖着。
他当初出关时便曾在此借宿,有几户牧民曾经相识,心中不由得想起那个可爱的小妹妹阿依依,低头浅笑了一下,一对酒窝浮现脸庞。
但想到自己连续十几日穿越沙漠,已经是人困马乏,身上已无任何干粮吃食,如此厚着脸皮再去麻烦人家,内心又尴尬起来。
打定主意后,年轻人寻回老马,将马身上的一众行李松了松,随手取下一张墨黑色的古弓同时背在身上,其它行李衣物则依然放在马背上,然后牵着马向一处毡房走去。
这一路行来穿越沙漠古道,他基本上都没舍得骑马,实在劳累不堪。
那处毡房在水塘的对岸,临水而建,高约四米,占地面积约有四十平米。四周是环形的毡墙,上面是圆形的屋顶。毡房的材料几乎都是就地取材,骨架是戈壁滩上的红柳木做的,外围的墙篱是用芨芨草编的,都用红、黄、绿、白、黑等彩色丝线扎紧了,又编织成各种图案。毡房外又围了白色毡布,看起来十分美观大气,肯定不是一般牧民。
年轻人才行至湖侧,便听一群马蹄声传来。抬眼看见一群人策马而至,他皱了下眉头。这一队人马共有八骑,男女老少皆有,其中一个操蜀地口音的老人家自渝州地开始,便跟着他,一直纠缠不息。其余人则在玉门关外的莫高窟有过一面之缘。
那群人到了近前,齐齐下马。老人看着年轻人,沙哑着嗓子笑道:“李娃儿,你要咋子嘛,喊你一起走路要松活些,一个人行走江湖,危险的紧,老朽还以为你娃走丢了哩!”
年轻人看着老者身上白色的襦衫都已经变成灰色,知道他们肯定也在紧着赶路,讪讪一笑,没有回话。
人群中一个头戴纶巾的中年文士开口说到:“李小哥,我们既然在这大漠黄沙相遇那便有缘,何故一人离去,大家都担心你呢。”
说完,他盯着年轻人身上背的剑囊,继续道:“秦老爷子在剑南道州也是有名的剑道大家,蒙他青睐同行理当荣幸才是,为何拒人千里,年轻人可千万不要孤高自傲!”
那老者便是秦老爷子,李姓年轻人初入江湖历练,哪知道江湖上有什么名人剑客。秦老爷子姓秦名昊天,自称“无剑老人”,虽称“无剑”,但江湖人皆知他爱剑如痴,藏剑无数,是蜀地有名的“无剑门”掌门,江湖素有“东宋西秦”之说,这西秦就是指秦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