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钧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少顷,回头看向了仍未敛去脸上红晕的孛儿只斤氏。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如今的黔国公,其实算不得是个武勋。”
翎钧的话里,并没给黔国公沐昌祚太多尊重,但纵他这话,当着黔国公沐昌祚的面说到大庭广众里去,也断无一人,会觉得他说的不妥。
一个没有一转策勋在身的国公,一个只因同辈人里,再也没了旁人能跟他争抢,才得以承爵的文弱庶子,在一向尚武的大明朝,的确,是要被人瞧不起的。
更何况,他还昏聩胡闹,宠妾灭妻,让一个从红楼里抬出来的烟花女子,执掌了一府的中馈,短短十余年,就把历代黔国公积累的家业,败去了大半!
“其实,昌祚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
“他是个重情的人,而且,也是有自己抱负的。”
听翎钧说沐昌祚不好,孛儿只斤氏顿露不悦,“他只是,只是因为当年,身子遭了那剧毒所害,才这般不好,这,这怪不得他!”
“好,就算你说的这个,当真是怪不得他的,那他负心于你,娶了个红楼出身的烟花女子,又该作何解释?”
“重情?”
“我呸!”
翎钧鲜少情绪激动,骂人,更是少之又少。
然今日,他却毫不避讳的当着孛儿只斤氏这该算是他长辈的人,对其夫君怒骂出声,“哪家公侯伯府的嫡子,过得跟阿睿这般窝囊?你在这山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他怕你担心,亦费尽心思的瞒着,现如今,你自己也该瞧见了,他身上,哪里还有一块好皮!”
“这,这事儿,确实该怪我。”
想到沐睿身上,那新伤摞旧伤的情景,孛儿只斤氏便哭得更厉害了。
“那王氏,曾是我身边护卫,昔年,跟着我一起来刺杀黔国公府子嗣的。”
“我私自放了昌祚,恐她回去告密,害昌祚再陷囹圄,便从背后捅了她刀子,将她丢在了雪地里等死,哪曾想,哪曾想她竟命大没死,被人救下之后,卖去了红楼为娼。”
“哪知道,哪知道昌祚会……会因为马车坏了轮轴,在闹市街头与她巧遇,还……还被她花言巧语蒙蔽,将她当成了我……”
孛儿只斤氏哭得厉害了,便有些喘不上气来,这是她曾被关进地牢多年不见天日,阴湿里待的久了,落下的暗伤。
翎钧之前不知,李氏亦从未跟他提起,因此,他便只当她是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哮喘之类的毛病,直到前些日子,从顾落尘那里听闻孛儿只斤氏过往,才是明白了其间真正因由。
“你知他被骗,为何不跟他解释清楚?”
翎钧像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孛儿只斤氏一眼,打开腰间的皮口袋,摸出一只汝窑烧制的青瓷小瓶,往她的面前递了递,“轻心还在燕京的时候,瞧我身子积了湿气,遇上乍冷暴热情绪激动,就会咳的厉害,特意做出来给我的,唯今,已是只剩这三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