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玟给她打电话,是因为苏景迁跑到学校外面的酒吧买醉。
顾玉珩看她看得很严,但到了晚上该值班,请不了假的时候,也不得不把病人的安慰放在第一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值夜班的医生是很忙的,时时刻刻oncall,有那么几分钟属于自己的时间,也要争分夺秒地做记录。
也是这样才给了黎念倾机会,偷偷从医院跑出去。
苏景迁的酒品不太行,喝多了就喜欢到处找茬。上一世的时候她就领教过,所以这一路她都皱着眉,到地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至少还知道开个包厢,没在外面丢人现眼。
酒吧的灯光摇晃得厉害,舞池里有年轻男女在贴面热舞,震耳欲聋的音乐鼓噪着围观者的细胞,端着盘子的侍应生熟练地躲开摇摇晃晃的醉汉,穿梭在人群里。听到黎念倾的询问,扬手指了一个方向。
黎念倾是第一次来这种环境,扑面而来的酒精味混合着汗味和香水味,让她不禁大皱其眉。
忍着烦躁欲呕来到包厢,就见到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满了来看戏的人。
她推开这些好事者,进了包间,见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倒了几个玻璃瓶子,还有几个啤酒的易拉罐被捏变了形,歪歪扭扭地勉强站在桌子边缘,音乐声一震就要掉下来的模样。
还是各种酒混在一起喝的。
苏景迁很明显已经喝醉了,坐在波斯风格的长绒地毯上,背靠沙发,手中还拎着一瓶不知什么牌子的红酒,时不时往嘴里倒一口。
旁边杜玟正努力尝试把苏景迁扶起来,瘦弱的胳膊哪里搀得起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试了几次没有成功,人也累得瘫坐在苏景迁旁边。
像极了上一世的她。
“怎么回事?”黎念倾沉声,伸手去拍门口的灯光开关,却发现即使已经部打开,整个包厢里依然是昏暗的,倒是几盏酒红色的灯光点缀,显得更加情色。
“师母……”小姑娘被身后的声音唤回了神,可能也没见过这阵仗,见到黎念倾就泫然欲泣,“老师傍晚打电话给我,说今天心情不好,让我来,我来就看到老师喝醉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
苏景迁……
怎么又是你……
主动发情……
“没事,”黎念倾闭了闭眼睛,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示意她擦擦眼泪,“小女孩在外面上学要学会保护自己,不熟悉的异性约你来这种地方,要学会拒绝。”
“嗯……啊!”
杜玟的应声因为扑过来的黑影瞬间转为了一声尖叫。
黎念倾没来得及躲开,就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
接着被那股力道掼在墙上。
背脊狠狠磕上墙壁上龙鳞的浮雕,疼得她连呼吸都滞了几秒。
“你倒是会给人上课……”丝毫不在意她的反应,苏景迁欺身上前,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盛怒中喷火的恶龙一般,从他口中喷出浓烈的酒气,“这么会给人上课,怎么不教教你自己啊?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和你的顾玉珩一样?还是以为天下的女人都和你一样?”
他说话声音不小,侮辱意味也极强。
手下没有留什么力道,死死地掐住她脖子最柔软的地方。
几乎要把她掐得背过气去。
真是好一出,受伤男人讨伐浪荡女人的戏码。
桃色几乎要从这间狭小的包厢里溢出去。
外面围观的人更兴奋了,有几个眼尖的,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哎,这女的怎么有点眼熟?”
“我也觉得,好想在哪见过。”
“是不是黎念倾啊?我好像之前去看过她的表演,而且她还上过电视,之前那个叫什么综艺来着……”
“不能吧?她一个首席,来这种地方干嘛?而且,这种男的能入她的眼?”
“我也觉得,你说她天天看的都是那些仙气飘飘的男神,怎么能看上这种醉鬼。”
“肯定不是吧,光线这么暗,也看不清。咱们还是别乱说,万一说错了,不是给人家泼脏水吗?!”
“肯定不是!你们不要侮辱我老婆!”
“对对对……”
众人纷纷应和,议论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但还是传到了苏景迁耳朵里。
喝醉的男人是没有什么理智的,闻言将另一只手中的酒瓶砸碎在地上,笑容有些狰狞。
“是啊,你怎么能看上我呢?”他的手劲儿越来越大,“大小姐……舞蹈家……多光风霁月啊……黎……”
“啪!”
一个耳光又准又狠地甩在他脸上,打断了苏景迁接下来报出她的名字,就连“黎”字也只刚作出了口型,还没来得及发音。
在这一小间包厢里收拾不起来的脸面,绝对不能再丢到外面去。
黎念倾的手腕都被这一巴掌震得发麻。
脖颈如同被掐断了一样,脊椎是刚刚磕痛缓过来以后的酸胀,小腹有习以为常的坠痛感。
可她都来不及管。
她何时被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侮辱过。
她在第一时间选择收拾自己在此时此地已所剩无多的颜面。
“你先回去,报警。”
黎念倾把还在泪水涟涟的杜玟推了出去,顺手摔上了包厢的门,阻隔了一群吃瓜群众的视线。
之后她回过身,终于在只剩下她和醉醺醺的苏景迁的包厢里,靠着厚重的磨砂玻璃门,一手抚着窒息感仍在的颈,一手撑在身后的门上,缓缓弓起腰。
冷汗湿透身。
她半阖着眸子,心跳如擂鼓。她尝试像小时候练舞被老师拉韧带的时候一样,小心而急促地呼吸,试图安抚体内的痛觉神经。
几息以后也不见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