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人世间(1 / 1)

对弈江山 染夕遥 1559 字 11个月前

“我是张芷月!”张芷月摘掉头上的轻纱,如水的双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蒋邺璩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些吃惊的道。“我为何会在这里,没有必要说了罢不过我还是挺高兴,你还能认得出我毕竟已然过去了近五年的时光了当年那个小女孩,如今已经长大了”张芷月幽幽道。时光倒转,往昔如刀。张芷月和蒋邺璩皆陷入往昔的回忆之中。那年,张芷月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娃,那年渤海的雪下得很大。张芷月犹记得,那年的渤海城滴水成冰,风烟雪冷。自己的小手冻得通红,却还执意地牵着阿爷张神农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渤海城北积雪覆盖的地面上。祖孙两人的前方不远,是一对夫妻,男的俊朗,女的温婉。那是小小的张芷月的爹和娘。他们一家原本平静地生活在南漳的飞蛇谷中,却接到了当时渤海州牧沈济舟的信,征召他们一家赶赴渤海城,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为沈济舟病入膏肓的幼子治病。于是一家人风餐露宿,不辞辛苦地来到了这远在万里之外的渤海城。原本张神农是不想来的,他向来厌恶官场,不想与这些做官的有太多的联系。可是沈济舟言辞恳切,信中字句都透出对幼子的无比关心和疼爱之情。医者仁心,阿爷和阿爸商量了一夜,还是决定去渤海城一趟。直到他们第一次见到了沈济舟的幼子,那个面容清秀,天真无邪的小男孩。张芷月便从心里十分的喜爱他,不自觉地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小弟。可是这个小男孩的病严重程度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若不是张神农一家来得及时,怕是这小男孩随时都有性命之忧。阿爷和阿爸当机立断,一家人留在渤海城,全力救治这个小男孩。这个小男孩在阿爷和阿爸全力的救治下,病情终于有了好转,身体也有了些许的起色。在与张芷月朝夕相处中,那个小男孩也把这个小女娘真的当成了自己的阿姊。那段时间,是张芷月最开心的时光。渤海有雪,渤海很冷,可是张芷月觉得,那时的雪,都是温柔的。那日,沈府之中来了一个男人,那男人大约有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面容刚毅。可是他的身份不足以直入沈府。他求沈府的守卫去禀报他的主公沈济舟,希望自己能进去。可是沈济舟一心只在自己的幼子身上,加上这个男人虽是自己麾下的将领,但不过只是一个偏将,地位并不十分显赫。所以,沈济舟十分不耐烦告诉守卫,让这个男人有什么话就在门外说给侍卫听,侍卫们在替他传话。那男人自述,自己的妻子榛娘已然怀胎几近足月,可是这几日却情况十分危急,很多渤海城的郎中都瞧过了,都束手无策。眼看再不救治,这一大一小皆难以保住命了,这个男人走投无路,只有来求沈济舟,想着那神医张神农能抽出哪怕一点的空闲,去看看他的妻子,施以援手也好。沈济舟听了守卫的回报,只问来的是谁,守卫回禀这个男人是个偏将,名唤蒋邺璩。那沈济舟便忽地不满起来,哼了一声道:“区区一无名偏将,更无家世出身,他也配用我请来的神医乎?速速打发了他!”那守卫出去想要赶这个唤作蒋邺璩的男人离开。可是蒋邺璩知道,一旦自己离开,他将永远的失去自己的妻儿,等待他的是,一尸两命。于是,那个男人在漫天的风雪之中,长跪于沈府阶下不起,哭诉哀求。他自己也不知就这样跪了多久,身上覆盖了厚厚的白雪,就如同一个雪人。路过的百姓不知内情,纷纷驻足指指点点。守卫实在有些不忍,飞报沈济舟,可沈济舟心肠如铁,只道:“他若想跪,就一直跪着罢!不用理他!”那一天,渤海的雪一直都未停歇,下了整整一个白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掩盖了这世间所有的恶!直到张神农给沈济舟幼子瞧完病,煎完药,又留下观察情况到傍晚时分。见那小男孩已然睡着了,张芷月这才缠着阿爷出去踏雪。祖孙二人这才离开内室,来到沈府门前,一眼就看到了漫天风雪中,已然冻成雪人的男人――蒋邺璩。冷风如刀,大雪漫飘。可是那个男人的面容依旧坚毅,白雪映着他眼中的血红。蒋邺璩见是张神农,不顾一切地扑倒在地,朝他一遍又一遍的叩头,求他救救他的娘子和腹中的孩子。张神农自然当仁不让,慨然应允。于是,张神农牵着小小的芷月在蒋邺璩引路下,来到了他的家中。见到了那个早已被病痛折磨的痛苦不堪的,蒋邺璩的娘子――榛娘。()()张芷月的印象中,榛娘是一个十分勇敢而清秀的女子。她虽然被病痛折磨得面容苍白,却依然掩饰不了的清秀美丽。她甚至还想从病榻上挣扎起身,给自己的阿爷行礼。张神农一阵唏嘘,张芷月也不知为何心中一阵的难过。张神农即刻为榛娘诊治,蒋邺璩的眼中这才有了丝许的希望。可是,张神农诊治完毕之后,只长叹一声道:“病势耽搁太久,如今想要母子保全已然不能,蒋将军,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还需你来做决断!”蒋邺璩刚毅的面容第一次充满了破碎的忧伤,那样一个汉子,此时却泪如潮涌。“保大人”“保孩子!”两个不同的声音吗,说得同样的坚定。要保大人,是蒋邺璩说的,而要保孩子,则是榛娘挣扎着说的。两个人的声音都无比的坚定。一时间,张神农也不知如何是好。蒋邺璩一边痛哭,一边将榛娘拥入怀中,温柔地劝着她,说服她。终于,榛娘点头表示愿意舍弃这腹中的孩子。只是,她说,蒋郎,你去煮些茶来,我想跟神医和这位小妹妹说说话。蒋邺璩这才点了点头,满腹惆怅地去了。待他去后,榛娘就一直望着小小的张芷月,柔柔地微笑着。她说:“小妹妹,你长得真俊俏,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张芷月,大姐姐可以唤我阿月!”榛娘一手拉着张芷月,一手抚摸着她的头,满眼都是温柔和慈爱。她望着张神农道:“神医能亲自来给我诊治,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可是我这身子我自己清楚若是没了这腹中的孩子,以后也不会再有了”“我多想我的孩子能够好好的长大,就像阿月小妹妹这般乖巧可爱啊”说着,她挣扎着起身,在病榻上朝着张神农叩首。张神农赶紧让她起来,可是榛娘却坚定地道:“榛娘只需神医答应我一件事只要您同意,榛娘便不再如此了,否则,榛娘立时就死!”张神农无奈,仰天叹息道:“蒋夫人是不是还想保腹中的孩子,并且让老夫瞒着蒋将军啊?”榛娘点头,泣泪哀告。张神农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答应。然而这一切,都瞒着蒋邺璩。张神农开了药方,让蒋邺璩去抓药。而那药是保孩子的药,对于一个母亲来讲,便是毒药。榛娘毫不犹豫地从丈夫蒋邺璩手中接过药,一饮而尽。张神农不愿多留,只得借故告辞。临走时,只留下一语给蒋邺璩,每日两副药,十日内必有结果。蒋邺璩以为榛娘可保,千恩万谢。张神农拉着年幼的张芷月走出了蒋家。一路之上,大雪无声。张芷月犹记得自己的阿爷一路之上惆怅满腹,仰天长叹。年幼的张芷月对人世间的生离死别还不太清楚,她只说,为什么阿爷不能救榛娘。张神农一脸无奈的悲戚,将她抱在怀中,喃喃道:“这人世间,太多的无常和无奈,有的时候,既然做出了抉择,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了”“阿月啊医者看惯了人世间的悲凉与生死更多的是无奈啊!”年幼的张芷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漫漫长夜,漫漫大雪。渤海繁城,尽是失意之人。此后未及十日,沈济舟的幼子的病势急转直下,最终夭亡。而后,张氏一家因此获罪,然后便是逃亡和被追杀。年幼的张芷月在那场大雪中,永远失去了阿爹和阿娘。这个世间,只剩下了祖孙二人,从此相依为命。而蒋邺璩在张神农离开后的第九日,榛娘生产,拼尽了最后一口气,听到了她的孩子出生时的哇哇啼哭,然后撒手人寰。那一夜,大雪漫天,蒋邺璩,那个九尺大汉,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在大雪飘零中,悲伤地一遍一遍呼喊着榛娘的名字。他心中不解,明明张神农答应了要保大人,为何榛娘死,而婴儿诞?他想要去找张神农问问清楚,却惊悉张氏一家的悲惨变故。他心事满腹,满眼皆是人世间的艰难与悲凉。睹子思人,于是,他给这个从出生就没了母亲的孩子取名,唤作,念榛。蒋念榛,你这一生,在这人世间,一定要好好地长大。父亲,便是拼尽全力,也要给你一个无忧的生活!蒋念榛,从此这人世间,只有你,才是榛娘还存在世间的唯一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