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楼下，苏明安回头看了一眼。</p>
苏文笙背起了两个孩子，尽管他也同样虚弱。</p>
那些实在无法前进的孩子，只能躺在地上。</p>
“我……就在这里休息吧……”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喘着气，捂着腹部的大洞：“没有透析，我……好痛苦……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p>
她钻进路边的麻袋，遮掩住自己。麻袋里满是尸体和器官的血腥气，就像她也成了尸体的一部分。</p>
“让我……最后做一个梦吧……”她的嘴唇青紫，已经呼吸不到氧气：“做一个……幸福的梦。”</p>
越来越多的孩子停在了路上，有的缺少器官，根本无法远行。有的失血过多，无法救回来。有的在路上就停止了呼吸。</p>
他们的喉咙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最后一刻还在汲取空气，但已经没有氧气能够灌入他们腐败的身体。</p>
走出去，走出去。</p>
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地方，逃离这场噩梦。</p>
——他们一定还未醒来。</p>
如果醒来，他们一定还在安全的教室，而不是睁眼就在手术室，也不是躺在满是器官的麻袋里。人心不会这么坏，才不会。</p>
“我是不是做错了……”苏文笙背着两个孩子，低声说：“要是我不把他们带走，他们还会躺在病床上接受透析，他们就不会死得这么快……”</p>
苏明安没有回答。</p>
他背着小离，小离轻声说：</p>
“小文没有做错。”</p>
“是苏医生最后救下了孩子们的灵魂。他们不是死于迫害，不是无尊严地赤裸死于手术台上，而是死于自由的空气之中。”</p>
“大家都是自由的……一定是。”</p>
终于，他们抵达了内城的大门，砍翻周边的守卫后，苏明安去推门。</p>
这期间，苏文笙一直在安慰仅剩的十几个孩子们：</p>
“大家都会逃出去的。”</p>
“嗯，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能抵达外城，然后我们就离开实验城了。”</p>
“大家不要担心，出去之后，我们就把事情告诉电视台。”</p>
“小离，到时候你就住到我家来，我爸爸是警卫，他一定会保护你的。”</p>
“我们要把这里的事情揭露出去，我们要让坏人得到惩罚！”</p>
跟随他的动作，所有的孩子们举起拳头。他们仰起头，仿佛小小的拳头能够击破一切不平之事。</p>
“我们要让坏人得到惩罚！”</p>
“轰隆——轰隆——！”大门开启。</p>
一瞬间，仿佛某种艺术特效，剧烈的白光顺着大门洒入孩子们眼中。</p>
热泪盈眶，他们瞳孔剧烈颤抖着，望着这遮天蔽日的光明，踏步而出——</p>
这一瞬间，苏明安看到苏洛洛手里的提灯亮了起来。</p>
——鬼必然牢牢守着大门，不会让人轻易离开。</p>
“鬼来了！”苏洛洛声音颤抖。</p>
一条血红色的触须刺来，将一个孩子生生刺穿。</p>
“啊——！”</p>
惨叫声响起，鲜血溅了苏明安一脸，“鬼”的身影出现在红雾之间，它的身形极为鬼魅，令人无法捕捉。</p>
“易钟玉，你先把孩子们送进安全屋！”苏明安扭头说。小离和这些孩子们不能单独离开内城，外面有很多敌对阵营的参赛者，他们会杀死小离。</p>
“唰！唰！唰！”更多的触须刺来，苏明安立起空间结界，结界泛起破碎的涟漪。他护住小离，脊背破开白色的触须。</p>
“——让开，旧神。”这时，‘鬼’说话了。</p>
它浓密的黑发下，一双漆黑的眼睛藏匿着深重的黑暗:“我要取走小离的命，她已经死在了九年前，她不应该逃出去。”</p>
苏明安说：“我不会退让。”</p>
一股凌厉的威势传来，鬼高高扬起出触须，触须上挂着不少具尸体。</p>
鬼：“因果淆乱，本该死去的人没能死去，你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严丝合缝的莫比乌斯环会被你打乱，稳定的现实也会产生动摇。”</p>
苏明安举剑：“——那不巧。”</p>
他剑指红雾中的鬼：</p>
“我最大的任务刚好是杀死命运。如果能打乱，那么越乱越好。”</p>
“哈哈，哈哈哈哈……”红雾中传来笑声，像是少女凄惨的笑：“——无用功。你根本不明白宿命感是一种什么感觉，你所有的挣扎，最后都会导向既定的结局。小离一样，你也一样。”</p>
苏明安驱使触须向前，与鬼的触须牢牢搅紧，传来肌肉坏死般的触感。</p>
就在这时，鬼的身形一动，它竟然直接放弃了触须，细剑朝苏明安刺来，速度快到令人猝不及防。</p>
苏明安背后就是大门，几乎无路可退。他不能松开触须，否则鬼就会袭击别人。</p>
这一瞬间，他察觉到耳边传来风声。</p>
“唰！”</p>
一双手抓上细剑，瞬间被刺穿了手掌，细剑穿过她的肩头，刺穿了肩胛骨，剩余的一截剑尖停在苏明安眼前。</p>
她的手牢牢抓住剑刃，把它卡在自己的身体里，成为了苏明安面前的缓冲带。一根“猫竹棍”道具出现在她的面前，让鬼被迫后退三步。</p>
“——就是，现在。”鲜血从苏洛洛的嘴里流出。</p>
——苏明安没有想到苏洛洛还是兑换了道具。</p>
她的肩头一直在流血，肩膀有着一处肉被剜去的痕迹。</p>
鬼后退三步，苏明安用力投掷亚尔曼之剑，剑尖一瞬间刺穿了鬼的额头。</p>
“你……”苏明安说。</p>
“我们之中，总得有个人兑换道具，否则根本没法对抗鬼。”苏洛洛跌跌撞撞后退几步：“你很重要，易钟玉也很重要，只有我最不重要，所以……在你走后，我用我的血肉兑换了道具。就算有什么后果，也只有我一个人承担。”</p>
苏明安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决心。</p>
她的肩膀在流血，鲜血把她胸前的魔王小姐勋章都染红了。</p>
趁着鬼还在拔剑，苏明安抱起小离，和苏洛洛冲进了另一间安全屋，猛地合上了门。</p>
鬼缓过神来，不断敲打房门，已经恼怒到极致。</p>
“嘭！嘭！嘭！”</p>
巨响声不断响起。苏洛洛坐在角落，苏明安给她包扎。木门不断摇晃，安全屋就像随时要倒塌。</p>
“鬼被激怒了……它应该一直会守在门口吧。”苏洛洛说。</p>
“嗯。”苏明安已经感觉到，鬼的气势比之前还要强。</p>
“我们……出不去怎么办？它会一直守着我们，一直一直……”苏洛洛说：“到时候，如果你饿了，就吃我的肉吧。”</p>
“我身上带着食物。”苏明安说。</p>
他掀开她黏着血与皮的衣服，她不断吸着冷气。</p>
“这么疼，还要挡在我面前。”苏明安说：“下次别这么做了。”</p>
如果苏洛洛死了，他还要回档救她。</p>
这时，苏洛洛突然抬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还有一些伤痕，和她缠着绷带的手触及到一块。</p>
与他对视时，她的瞳孔像是猫一般微微缩着：“其实，很久以前，文笙就告诉我，有一天他会变成另一个人。”</p>
苏明安手指微顿：“嗯？”</p>
苏洛洛垂眸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