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和程昱的戏，到今天拍的这场，我发现他的戏有一点很明显的规律。”陈保国瞥了一眼已经坐回椅子上的徐容，“他总是把自己的发挥限制在一个临界点上，就是总是比所有和他对戏的人稍微好那么一点。”</p>
“嗯？”</p>
“就是他和程昱对戏的时候，两人差距不大，就不明显，但是和这几个人对戏的时候，他明显可以演的更好，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p>
王进松一拍脑门，恍然道：“你这么一说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当初《媳妇的美好时代》播出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批评愣是把戏演成了《老公的美好时代》。”</p>
陈保国点了点头，道：“他大概也是吸取了教训，一场戏，其中某个演员越是演的比其他人好太多，就越会显得别的人物单薄，徐容对那小伙子不满就是因为这个，那个小伙子的戏太差劲了，徐容不可能迁就他。”</p>
倪大虹回过味儿来：“不是，照你的意思，他还想压咱们一头去？”</p>
“你还别说，我估摸着他就是这个打算。”陈保国脸上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走吧，他们几个水平太低了，也看不出来什么。”</p>
徐容刚坐到椅子上，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董永就走了过来，蹲在他跟前，问道：“徐老师，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声谢谢，我都没想过我能演曾可达这么重要的角色。”</p>
“你应该感谢咱们的出品人。”徐容笑着指了指坐在旁边的小张同学，然后又冲着远处的制片主任道，“给董老师拿把椅子。”</p>
徐容话音未落，一个青年长脸上有两个酒窝的青年提着折叠椅一路跑了过来：“董老师，给。”</p>
“哎，谢谢杨导。”</p>
徐容诧异地瞧着剧组的副导演杨乐，心中纳闷，这家伙跟他老子杨力新简直走了两个极端，笑着道：“杨乐，你不去国话真是埋没了人才。”</p>
杨乐似乎没听出徐容话中的埋汰，笑呵呵地道：“哥，商量个事儿，我能客串个角色吗？”</p>
“那你得跟孔导商量，他才是导演。”徐容说着，看向不远处另外一个守着茶水的青年，不由默默感叹，真是性格决定命运。</p>
陈保国家的公子陈月未，一个认认真真守着茶几的茶水工。</p>
以陈保国的资源，陈月未但凡能有杨乐一半的眼力见，也不至于到眼下还混不出名头。</p>
“好咧，我这就去跟孔导商量。”</p>
等杨乐离开，董永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徐老师，我可以学习您的表演方法吗？”</p>
徐容渐渐收起了笑容，迎着董永期待的目光，他才意识到自己也许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p>
董永出演的角色多是军人、警察，看上去很像个老实人，可是老实人真的能在这个行当生存吗？</p>
董永的话说的很有水平，如果说拜师，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董永的年纪太大了，基本上没有太大的进步空间。</p>
他需要的学生是未来能够达到自己高度的好苗子。</p>
但董永“学习表演方法”的借口，他没法拒绝。</p>
可是对于此类的弯弯绕，他也没有苦思冥想如何回答才妥当的必须，迎着董永的视线，他问道：“董老师是戏曲演员出身？”</p>
“嗯，打小就跟宋富亭先生学戏，后来在杭州戏剧院干过一段时间武生。”董永不知道徐容为什么把话题扯到自己的出身上道，“不过自从一头扎进了影视圈，就没再登过台，现在真不敢说能不能演下来一台戏。”</p>
“那是真可惜了。”徐容不无遗憾地说道，“我近来越来越觉得，戏曲是一种相当高级的表演形式，它追求的是‘神’的真实和‘形’的极致美感的结合，这点和其他任何表演方法、流派，都是共通的。”</p>
董永又懵了，他学戏的时候就是学唱、念、做、打，完全没听老师提过‘神’的真实、‘形’的美感。</p>
徐容一瞧董永的眼神，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将话题又扯回了《北平》，问道：“董老师的准备，似乎不是很充分？”</p>
“徐老师怎么看的出来的？”</p>
在愕然之后，董永没等徐容回答，就道：“不瞒您说，很早之前孔导就联系我让我腾出档期，但是我拿到剧本、知道自己所演的角色，满打满算才一个月。”</p>
徐容明白原因，《北平无战事》的选角浩浩荡荡，牵动了半个影视圈的视线，但是在他最终拍板之前，孔生也不敢轻易许诺让哪个演员出演哪个角色。</p>
“那董老师了解曾可达这个角色成长、生存的环境以及他的志向吗？”</p>
董永立刻回答道：“我看了一些当时的资料，感觉曾可达这个人物身上有很多我自己的影子，他出身贫寒，有自己的信念，也有理想主义的色彩。”</p>
“还有吗？”</p>
面对徐容的追问，董永诡异的想起剧本中建丰同志追问自己对方孟敖判决不理解的原因的情节，轻轻地摇了摇头：“暂时没有了。”</p>
“我很认同你的观点。”</p>
徐容先是给出了自己的答复，然后才道：“准备《北平》期间，我看过一本书，也就是剧中的大使司徒雷登在1953写的回忆录，他是这么描述他对那个时代中国的印象，‘它竭力迫使自己适应新的世纪，并坚信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能够超越他国，屹立于世界的物质与道德之巅’。”</p>
董永愣了一瞬，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个在居中连一句台词都没有的“龙套”竟然有如此超绝的眼光。</p>
“很令人震撼的评价。”</p>
徐容笑着道：“如果你读了他的回忆录，你会更加震撼，比如他还在回忆录当中还说‘固然，此时两国不再亲密，可我依旧坚信，在许久以后的未来，中美两国必定会再度携手，谱写新的历史篇章。’，当我们绝大多数国民都吃不饱饭，甚至被一些弹丸小国欺负的时候，大洋彼岸一些精英都坚信，这个古老的国度必将重新屹立于世界之极。”</p>
“当然，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司徒雷登之所以有这种预见，是因为曾可达、谢培东、崔中石尽管信仰的主义各不相同，但是他们身上都有这种坚信。”</p>
徐容的语气顿了顿：“但你身上没有。”(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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