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郡主手里捧着玉像,发呆了半晌,红尘就伸手点了点那小马驹的额头。
“醒一醒,就让你在此滞留百年,百年之后,重入轮回好了。”
也许对于一匹马来说,百年时光,也算不了什么,只要它和自己的主人呆在一起。
荣华郡主忽然瞪大了眼。
掌心里的小马驹抬了抬头,前蹄子一撩,很是不高兴地轻轻摇摆尾巴。
墨染每次很委屈,很委屈的时候,都会如此。
每次自己都要心软。
荣华郡主的眼睛一红,先顾不上害怕,到忍不住笑起来,顺手摸了摸它的额头。
小马驹就一脸委屈地在她的掌心里****。
一个玉像,居然也能看出表情,到真有趣。
红尘笑道:“它想驮着你出去玩,不过以后是不可能了。”
低下头,看了看那小东西。
“能有个白玉的马身你就知足吧,还想要大的,我上哪里去给你找那么大的灵玉,又怎么有力气给你制作。”
荣华郡主忽然大笑起来,笑得直打嗝,如此失态,真是不太像她。红尘心里也高兴。
这姑娘后面还有福气享呢,很不用着急。
辞别了荣华郡主回府去,进了家门,家里围着她团团转,罗娘和小严到不说自家主子爱管闲事,主子要不爱管了,她们恐怕至今都没个着落,哪有现在的好日子,只是到底担心。
荣华郡主的事儿,虽然没有传得沸沸扬扬,京城里该知道的,那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要和离,宫里也不知是什么想法,自家主子搅合进去,万一惹得万岁爷不高兴,训斥一顿都是要紧的。
在京城,皇帝一句话能让人生,一句话就能让人死,惹了那位厌倦,恐怕好过不了。
没想到晚上,皇后娘娘又着人送了三大箱子玩器过来,什么都有,连给宫人们的赏都备了好些,各色金叶子,银叶子,还有一堆清淡颜色的布料。
一群小宫女可乐坏了,都拿了各自的东西,琢磨着做身新衣服待年节时穿,也显得体面。
现在的料子们,浓墨重彩的居多,要不然就是没什么颜色,灰的,白的,蓝的之类,颜色暗淡,显得陈旧,尤其是下人的衣裳,需要耐穿耐磨,经常浆洗便会掉色,用那等色泽鲜亮又素雅的好料子,只能穿很短的时间,太不划算,通常不会特意去买,份例里头也不会有。
主子们赏赐下来的可不一样。
“哟?香风扑面!”
薛柏桥下了马,一进郡主府的大门,就见那些小宫女们一个个鹅黄柳绿,漂漂亮亮,就不觉吹了声口哨,还笑眯眯和一脸羞赧的小宫女搭了几句话。
罗娘和小严过来迎他,先给一碗凉茶,闻言都窃笑:“仔细云姑娘听见了。”
“我哪里会怕她!”
薛柏桥不屑一顾,“你们那铺子里新出的冰碗,还不快给我整一个吃。”
罗娘把他引到花厅里坐下,就让宫人去厨房拿。
都是现成的,现在天气闷热,怕主子们暑热难熬,厨房那边新鲜的冰品都是一直预备的很好。
红尘正读书,也懒得理他,就让他在外头坐一会儿,自己先把一本小话本最后十几页读完,这才出来。
薛柏桥也不生气,笑道:“我知道自己不是林旭,不招我们郡主待见,不过,只要有好吃的,不待见就不待见吧。”
提起林师兄,红尘略蹙眉:“他到有些日子没回来,也不知忙些什么?”
这个薛柏桥也不知道。
“反正我成亲,他总要来的,人不到,礼物也得到。”
薛柏桥惦记这个惦记许久,他想要林旭的一把佩剑,就搁在那位的袖子里,他曾经见过一次,特别喜欢,林旭就开玩笑说,哪****成亲,哪日再给他!
红尘也知道这事儿,哭笑不得:“大喜的日子,怎么能送兵器?林师兄是在开玩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叫起了林师兄,好像有一次失误喊错了,林旭当时就莞尔说他们两个合该是天生同出一门,叫师兄就叫师兄吧,想来师傅不会在意。
大约也正因为如此,红尘乃是鬼谷先生弟子的传言才会越来越多,连林旭的那两个师兄,都以为自家师父又收了个小弟子,林旭这个关门弟子到不算名副其实。
红尘本来觉得,这种误会不会存在很久,却不曾想,连鬼谷先生都没多话,也只能说是莫名的缘分。
“那我不管,姓林的武功就是三脚猫,连我一半都不及,说他是文弱书生都不为过,好兵器跟着他才是明珠投暗,还不如给我……对了,我好像听律风荷提过一句,那家伙在调查什么东西,似乎挺严重,也不知是何事。”
红尘闻言,也有点儿挂念,不过到用不着担心,林师兄出身好,能力强,朋友多,一呼百应,只有别人怕他盯上,到不至于顾忌别人去。
薛柏桥的婚期确实临近了。
他最近到有一点儿忐忑不安。
这次过来,就是缠着红尘,非要红尘给他算卦。
“也不需要你送什么礼,反正你得给我算算,我婚后生活如何?会有几个孩子?嗯,还有,淑君她的寿数如何?我们能不能白头偕老,还有……”
红尘一边听一边笑:“好,好,好,算,你去找王半仙吧,他最近开了新业务,专门算姻缘,你想让他算算,你将来会有几个小妾,都是什么模样的,他也能给你说得头头是道。”
“郡主!”
薛柏桥一生气才喊郡主。
喊了就愁眉苦脸地戳在那儿,唉声叹气。
红尘都给他气得乐了。
人家云家的大小姐,都快住他们家来给他操办家务了,大大方方的,在外面完全不顾自己云英未嫁之身,只说自己是薛夫人,多少小人多嘴多舌,颇多笑话,人家也没在意,他到在这儿嘀嘀咕咕,胡思乱想。
薛柏桥也有自己的理。
“不能怪我多想……这几天遇见桩让人特别难受的事儿,你听说过陈文和苏芸娘的事儿吗?”
这还能没听说过。
那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夫妻,伉俪情深,多少女人,甚至男人都羡慕的。
陈文是一介书生,颇有才华,不过早年怀才不遇,家里也不够重视,有一未婚妻,便是苏芸娘,芸娘生得貌美,说是绝代风华也未可知,又是当朝宰相之女,苏相爷虽然已经致仕,但门生故旧众多,又是深得万岁信任,即便是到如今,也对他颇为倚重,两人的婚约,很多人看不过眼,都劝苏芸娘另择夫婿,连苏相爷也更看重自己的爱徒,犹犹豫豫。
芸娘当时就折断发钗,发誓女子不二嫁,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生生世世都是陈家的人。
众人终于不敢逼她,后来有人想了个主意,以财色权势,威逼陈文主动放弃婚约,或软或硬,手段百出,陈文不肯,竟然不知道哪个疯子,雇佣人手,弄断了他的手指。
陈文是书生,画得一手好画,乃是名家,如今连写字都困难,更别说参加科举。
科举取士,注重品貌,绝不可能要一个残疾,朝廷丢不起那份脸面。
芸娘跪在当时的神医百草先生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求百草先生救自己的未婚夫,终于让他老人家答应,又不顾名节,住在陈家,****照顾陈文,终于使得陈文痊愈,二人成亲至今已经十年,琴瑟和鸣,恩恩爱爱,陈文也无任何通房小妾,哪怕芸娘当年寒气入体,伤了身子,很难怀孕,为此吃了十年的药,还是没生下一儿半女。
红尘当年就听过,没来京城之前就知道。
“怎么了?两人不是很好?”
好什么……
薛柏桥戳在椅子上,满脸忧愁:“哎,最近很不好,陈文要休了芸娘,娶柳小曼为妻。”
红尘愕然:“柳小曼?”
她知道的柳小曼只有一个,擅长弹琵琶,是琵琶大家,朝廷里的官员们,时不时地都想去教坊司听一听她的曲子。
那是名声赫赫的行首。
“怎么可能!”
“我亲耳听陈文说的,虽然还没传开,可我看陈文的样子是下了决心,再过不久,非出事不可。”
薛柏桥打了个哆嗦。
他可知道苏芸娘的性子,当然不火爆,平日里也是温柔贤惠,却颇为倔强好强,绝对不可能放任自己相处多年的丈夫,就这般落入别人的手里。
红尘:“……”
世事难料啊,世事难料!
“行了,你也别胡思乱想,别人的事是别人的事,你自己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淑君是什么人,我们都很清楚,你们两个一定会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红尘捶了一下薛柏桥的肩膀。
薛柏桥登时就长长地吐出口气:“大仙开口,我就安心许多了。”
红尘是什么人,得她一句话,别说薛柏桥,皇帝陛下也要信的。
正好薛柏桥过来,红尘拎着他一块儿去王半仙的店,她最近写好了一些很奇妙的东西,送到那儿让王半仙帮忙装裱来着,现在薛柏桥来了,就让他拿回去。
“成亲以后,再取出来搁你们枕头底下,会有好事情发生。想读可以读一读,肯定能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