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持续到傍晚,金乌落古城,蜿蜒石壁上血迹斑驳,红得晃人眼。
敌军也彻底杀红了眼。
柳如颜夹紧马腹,手中樱枪突刺,面前的敌兵却越聚越多,她睨向后方军阵,隐约能看到宋军的攻城主帅。
她随即枪头一转,不再恋战,朝城门的方向逃窜出去。
后面的敌兵见状,立即追过去堵截,都抢着击毙这马上之人挣个军功。
纵马奔出去十丈远,她突地一勒缰绳,旋腰往马背一探,仰身,抬臂,触发袖中暗箭。
箭矢掠过马蹄,擦过草地,越过层层士兵,贯穿战车当中铁甲统帅的眉心。
宋军主帅倒地身亡。
强劲的后座力让她手臂发麻,她眯起眼,又朝附近的敌军连射几箭。
这副袖箭出自公输宇之手,箭头抹过毒药见血封喉,是以,一箭出去,当场毙命。
敌军主帅横死,这对守城的河东军来说,无疑是起了莫大的鼓舞,就连那些不曾上阵杀敌的临时兵也愈战愈勇。
当天边最后一丝云霞褪尽,敌军重振旗鼓,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
柳如颜望着前方络绎不绝斩杀不尽的士兵,急叱一声,打马而进。身上的甲胄早已被血水染透,在夜色中猎猎斑驳。
城内。
秋莳心下不安地频频走动。
公输宇被她晃得头晕:“我说你就不能安静坐会,别再晃来晃去了。”
秋莳回眸,瞧了会滴漏:“那丫头去了一天一夜,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该不是已经……”
“呸呸呸——”公输宇急忙起身,探出营帐,看到城外的战火铺满整个夜空,“董大哥也去相助了,她吉人自有天相,会平安归来的,会的!”
城外。
柳如颜略一敛目,豆大的汗珠顺着睫羽滚到唇角,混着一股咸腥味。
在她身周,几十名强兵围拢过来,看她,犹如看强弩之末。
柳如颜蜷起手,手中铁盾高扬,堪堪挡住几支箭,下一阵箭雨便紧随而至,末入她身下的坐骑。
夜白身子一震,仰天长嘶,忽地奔向城墙西侧,这时,强兵们蜂拥而至,它却昂起前蹄,踏中挡在前面的强兵,任是闯出了一道豁口。
箭矢急追这一人一马,夜白奔踏而过,快得像是疾风骤雨。
弓箭手轮番射箭,就在战马抵达城墙西面时,几支箭羽飞速纵来,中穿了马腹。
夜白身子一歪,马背上的人跌落在地,敌兵再次围了过来。
它低声哀鸣,随后又晃悠悠地站起,用这黑亮如绸的马身,替她掩住外面的腥风血雨。
那帮士兵围着它,手持刀枪剑戟,嘴里冷冷咒骂,朝这碍事的马儿狠狠贯入。
血,似泉水奔涌。
柳如颜背抵着墙,前襟沾了一片鲜红的马血。
战马鼻息翕动,直到再也站立不稳,倒在她面前,颀长的马颈探向她,一双清澈的眸子从未像现在这般浑浊过,竟是淌出了泪。
柳如颜矮下身,朝它递出手。
马驹拿脑袋蹭了一下她的手心,微弱的,几乎感受不到动作。
夜白——夜白——
它贴着她的手,彻底阖住了眼。
士兵跨过马,刀口对准她。
她霎时抬目,眼睛里像是淬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