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怡园梧桐林。
京兆尹姜文卓肃着脸站在树下,命人将案发地撒上石灰印,以便保护现场。
乔恒让小厮搬来木梯,欲将尸体取下,却被姜大人大声制止。
“非衙役与仵作外,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不得触碰死者!”
乔恒怔住,问:“敢问姜大人此行赴宴,有带上衙役?”
姜文卓亦是一愣。
赴宴之人皆为汴京城的名士与官吏,其次便是随从与车夫,像捕快、仵作这类的人,自然入不得齐府。
气氛逐渐冷凝,京兆尹与齐恒僵持不下,白芷唯有走上前,对两人温声道:“在下虽不是仵作,但对于验尸一事尚有见解。”
姜文卓仍是犹豫。
沈晏初睨他一眼,开口道:“药仙行事公允,善恶分明,由他验尸最为妥当。”
“既然真人都发话了,那就有劳阁下。”姜大人跨出石灰圈,与乔家家主站在一起。
白芷颔首,转头对柳如颜交代:“备苍术、皂角、白酒、米醋、葱白、清水、药杵、绳、纸、布。”
她暗中记下,跑去前院厨房。少顷,备齐所有物品交到白芷手中。
白芷继续道:“为求公正,有劳姜大人代笔记录。”
姜文卓立即命人取来笔墨,盘膝坐下。
白芷取长绳一根,沿着死者的脚底进行测量:“但凡吊死,分自缢与谋害,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初验,死者身长五尺八,年岁三十左右,体型适中,双脚离地五尺,脚下无攀爬物,面色紫赤,两眼闭合,嘴唇青黑,口吻两角有涎沫,绳勒喉头之下,口开,舌露二至三分,脚尖朝下。”
他将死者亵裤划破,有青黑色斑痕,以手指轻按,不褪色。
“死者腹部以下可见血荫,初步判定为亥时遇害。”
白芷松开绳套一头,连同尸体一并取下,平置于布上,露出脖间的绳套。
“单系十字,乃绳带系于项上后,再将绳子尾部挂到高处而死。脖间索痕呈深紫色,交至左右耳后,项上无爪痕,指甲干净。”
“非被人勒杀。”他抬头说。
姜文卓详细记录,听闻此言,不由道出疑惑:“本官在主审案件中,遇过死后被伪装成自缢。”
白芷明白他的顾虑,解释道:“生前伤与死后伤不难鉴别,大人请看此处,人若是在死后再套上绳索,由于气血不畅,脖间应是白痕。”
丘家主已经避到人群之外,此时他捂着口鼻,一边问:“昨日宴会,兵部尚书刘大人中途离席,足足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回来。依我看,必是他盗了齐家珍宝做贼心虚,所以自缢。”
此话一出,众人交头接耳。
“好像却有此事,刘大人中途离席,莫非是遁出去藏宝?”
“怎么说齐家也是百年世家,老太师六十大寿,却出了这档子事,真够晦气。”
众人小声交谈,唯有中郎将陈大人面色不善,指着那些嚼舌根的人:“刘大人身居要职,奉领大周兵部,主兵籍,调军队,兢兢业业,怎任人恣意构陷!”
陈大人身为禁军统帅,早年时就与刘大人共奉先帝,平时相交甚好。如今好友生死,他伤心之余,容不得旁人恶语。
“难道我还说错了。”丘家主也是个拗脾气,“谁不知道刘尚书武艺非凡,若是有人想存心谋害,哪有那么容易得逞。况且,药仙也说过,他是自缢而亡。”
白芷突被提名,纠正了一句:“白某只是说,死者非被人勒杀。但若在将死之际被吊起,假作自缢,情况则难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