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颜揭掉脸上盖着的袍子,捧在手中略一查看,随即弯起眼,对他解释道:“这件衣服叫作‘得罗’,是一种道袍,衣内有系带,需要穿过腰身,再绕回至胸前。”
他再次皱眉,面对着她,缓缓抬起手臂。
柳如颜醒过神,所以魔头打算让她服侍穿衣?
“还愣着作什么?”对方催促。
罢了罢了,去往汴京还得靠他相助。
柳如颜沉住气,耐着性子替他套上道袍。
沈晏初淡定自若地敛眸,直到她环住腰身,温热的气息淡淡拂过胸前,男子禁不住地睫羽一颤。
柳如颜却恍若未觉,轻轻拥住他,小巧圆润的耳珠贴上他胸膛,带着难得一见的乖巧与温顺。
双手则在他衣衫中来回摸索,将长长的系带穿过腰身,然后抽回手指,于胸前系了个结扣。
最后再披上一件霜色鹤氅,她拍拍手道:“穿好了。”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男子有种宁静高远的意味。
犹记得当日初见,鬼面乌纱如同修罗。而眼下,他换作一身羽化登仙的道袍,平白多出几分清隽。
“在想什么?”沈晏初见她兀自走神,微微拢近前,唇峰几乎贴在她鬓间,话语轻柔,好似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美人甚是妙哉。”
食色性也,柳如颜对这幅皮囊赞赏不绝。
沈晏初退开几步,看着她眉心处绽放的一簇红光,正是七情中的“喜”。
“你又在欢喜什么?”沈晏初戴上一顶羃篱挡住面容,冷淡道,“出息。”
被人训斥她也不恼,只是眉心中的喜色很快便淡去。
收拾好行李走出客栈,白芷早已将马驹喂饱,赶到路口当中准备出发。
柳如颜迎面走向他,扔了一份纸包过去:“喏,给你买的芙蓉糕,带到路上去吃。”
白芷顿时展颜一笑,心里泛着暖意。
“还有这份古楼子。”她将另一份纸包递给沈晏初,“上次见你吃过不少,估摸是喜欢的。”
沈晏初接过面饼,随手放在旁处:“果腹之物而已,谈不上什么喜欢。”
她钻进马车,睇向静坐一旁的他,平日里云淡风轻的面容掩在一顶白纱羃篱之下。
“难不成,你就没有一丁点喜好?”
沈晏初神情淡淡,摇了摇头。
她自然不信,又接着问:“特别喜欢的饰物?”
沈晏初依旧摇头。
“莫不是一身白衣,饰之以墨玉?”
沈晏初转过脸,状似不解地问:“御身之物当以素净为主,为什么我要上心?”
柳如颜反倒觉得他语出惊人,论世间,谁没有一点儿个人的喜好。
她摇着头,一脸的可惜:“生在红尘,若没有了欲念,又与死人何异?”
沈晏初摘下羃篱,指尖在她眉心处轻轻一点。
“生、死、耳、目、口、鼻,乃人之六欲,欲念易生执念,切记要清心寡欲。”
彼时,车帘被风卷起,男子沐浴在霞光当中,再配合那一身鹤氅,翻飞如鸾翼,俨然一副羽化登仙的高人姿态。
柳如颜看了他半晌,突然掐指捏诀作道礼,冲他遥遥一拜:
“信徒在下,见过明玦子真人,请务必保佑我升官发财,再娶几房如花似玉的美妾!”
沈道长抿起唇,屈指赏了柳信徒一记爆栗:“再敢妄言,坐到外面去。”
柳如颜抚上发红的额心,剐他一眼:“君子动口不动手。”
沈晏初睨向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咧嘴笑了起来,指着自己:“小爷我这叫作贝齿。”
见他屈指再弹,她顿时捂住脸,瓮声瓮气地说:“真人如此睚眦必较可不好,记得要宽容大度,清心寡欲!”
沈晏初却淡淡笑起:“对你,我不必忍让客气。”
柳如颜一时词穷。
这魔头刻薄惯了,罢了罢了,小爷我宽宏大量,不跟这厮一番计较。
“既然古楼子你爱不吃,也就别浪费了。”她眼疾手快,打算从他身边捞走面饼。
谁料还没碰到面饼,就被人抢先一步。
“送出去的东西岂能再收回。”沈晏初斜眼乜来。
“好,你慢慢吃,千万别噎着!”见他慢条斯理地揭开外面一层竹麻纸,柳如颜咬牙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