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再往下,一件黑色修身深衣引起了她的注意。
——胸襟处绣几片金线柳叶,腰封当中亦是一条暗金色的流苏系带。
她将这件黑衣兑换出来,穿在身上,头发亦用暗金色发带束起。
白芷刚踏出门,便瞧见小院站着的修长身影,锐利、英气,如一柄百炼成钢的刀。
走近她面前,才发现她正握着一把造型小巧的匕首,将半头焦黑的柳枝削成细长的形状。
柳如颜手艺不错,看似平淡无奇的柳枝在她手中,霎时变成一支木簪。
而烧焦的那截形如飞燕,被她插入发髻。
她挑眼睨来,脸上还透着几分苍白。
发现只有白芷一人,她又扬声问:“沈晏初人呢?”
“沈兄昨夜就出了谷,说是要回无婪山。”
柳如颜不语。
“他潜进官兵的船可以出谷,否则也不会走得这样急。”白芷好心解释,不想被她认为沈兄是不告而别。
“该走的人迟早会走。”柳如颜心不在焉,“走就走吧。”
“临走前,他还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说着,白芷捧出一把弯刀。
“寒月。”柳如颜眸光闪烁,抚上那把历经沧桑的宝刀,最后似下定决心般,将它绑在背上。
远远遥望柳家庄的方向,北风过境,撩起她额前的一缕青丝,犹如那些年,阿耶微笑着,轻轻抚弄她的额际。
“走吧。”她转过脸。
两人行至河边,柳如颜从树底拖来一只木筏,待白芷登上筏子,她便将长篙直直插入水中。
木筏之上,两人相对无言,她默默撑着长篙,直到寂静的山谷回荡起一声嘶鸣。
“咴儿——”
岸边奔来一匹骏马,毛色黑亮如墨,四蹄皆白,长鬃飞扬。
那马望着渐行渐远的木筏,嘶鸣着,纵身踏入水中,一时间白浪层层飞溅,水花激荡不止。
柳如颜朝它划去,唤了声:“夜白!”
马儿破水而出,随着一声闷响,稳稳落在木筏当中。
她伸手抚上骏马,唇边唤着:“夜白,柳家庄没了,斥候营也没了,他们都不在了。”
夜白黑亮的眸子闪烁着晶莹,似乎能听懂话语般,发出一声悲鸣。
“还好,有你在。”柳如颜拥着马脖。
夜白是战马和草原野马的后代,刚生下来时体质孱弱,一度被马群驱逐,直到被她遇见带了回来。
河边,木筏缓缓靠了岸。
柳如颜眺望对岸早已看不清的飞檐斗拱,忽然一掀衣摆,面向茫茫江河,矮身跪下。
柳家庄是她心中最后的净土,亦是她唯一的羁绊。
如今她苟活于世,只求,给他们一个交代。
柳如颜稽首及地。
这一拜,是她愧对父亲养育之恩。
俯身再拜,是为泉叔教导之恩。
最后,是为斥候营的十名战士,生而为国,死后却背负千古骂名。
从此,她还能信谁……